我们具有广泛的代表性,但成立伊始,阿非利卡新闻媒体和政治领袖就指责委员会存在缺陷,挤满被他们蔑称为&ldo;好斗&rdo;型(指反种族隔离斗争)的人物,而且偏向非国大。他们呼吁建立一个支持种族隔离的人数与其对立面相等的委员会。他们几乎没有意识到其要求是何等傲慢,典型地体现了当这块土地上的绝大部分人对治理方式毫无发言权时他们的行为方式。臭名昭著的种族隔离旧制度的支持者,仍然希望一切率由旧章。他们空口无凭地(因为我们甚至还没有开始工作)宣称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建立,是为了追杀旧秩序,特别是阿非利卡人。
我们对此进行了反驳,指出我们中的一些人很久以来,早在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想法产生之前,就热诚地投身于和解事业。我们致力于为受到伤害的人们抚平创伤,这种热诚使我们不仅不会破坏这一进程,反而会更加力求公允。我对一群抱有类似想法的白人新教领袖说,你们只要看看我既往的记录,就知道可以倚重我的个人品格了。我提醒他们,尽管我反驳过,很多人还是认为我反对种族隔离是出于政治原因,并理所当然地以为我会三缄其口,不对非国大领导的政府提出批评。他们几乎肯定我会接受一个政治职务,公开进入政坛。我指出,恰恰相反,我没有寻求也未接到担任政治职务的邀请。非国大执政不久,我就批评他们接受过高的薪金。我建议他们看看我们究竟会提出一个什么样的报告,再评头论足不迟。
(他们即使看到事实,我也不认为他们会对我们大加赞扬。我们的确信守诺言,不偏不倚,非国大甚至因此抱怨我们,想要阻挠《报告》的公布,声称《报告》所言并非事实,指责我们用同样的道德准则评判与种族隔离斗争的人和实施种族隔离的人。)
令人难过的是,我们一直未能争取到阿非利卡人中叫嚷得最凶的那些人,他们坚持透过变色眼镜看待能够表明我们严守公允的事实。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勾勒出由于既往的政治冲突在我国发生的严重违反人权的状况。我们在确定罪责轻重时,也是为了培养有责必负和尊重人权的文化。我们下定决心毫不畏惧、毫不偏袒地完成这一重要使命,而全世界和大部分讲道理的南非人似乎都认为我们干得不错。
如前所述,我们对南非社会具有广泛的代表性。这种代表性既是至关重要的特点,但也给我们带来不少烦恼。我们来自不同的背景,后来我们发现种族隔离以不同的方式影响了我们所有人。我们懊恼地发现,我们是南非社会的缩影,受伤的程度远远超出我们当初的想象。我们发现彼此之间常常猜忌,不易建立相互的信任。只是到了后来,我们才意识到,我们都屈从于一种强大的条件反射,使我们用成见对待属于其他群体的人,尽管我们大部分人都会激烈申辩自己不怀成见。
第一年中召开的会议简直如临深渊。每个人都想辟出自己的地盘、建立自己的空间,要达成一致意见,谈何容易。黑人委员总是琢磨白人同事会不会对其他白人作出同样的反应,反之亦然。有些委员因为是白人的自由派‐&ldo;自由派&rdo;在南非是骂人的话‐而被指责为企图左右事态以出人头地。我们任命的第一批工作人员都是白人,于是警钟四起,有些委员甚至立刻害怕委员会将被白人掌握、执行白人的议程。对这样的气氛,我准备不足,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我们教会的会议,特别是大家都翘首盼望的主教大会。这些会议是那么和谐、那么积极向上,完全没有真相与和解委员会会议上的明枪暗箭、含沙射影。我们的确原原本本地反映了作为种族隔离社会基本特征的隔阂、分裂和猜疑。我们可以成为整个国家的标尺,如果我们最终能够凝聚成一个团结、和解的有机整体,那么南非就有希望了。
有意思的是,总统任命担任委员会主席的是一位大主教,而不是法官或其他,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一个准司法机构。委员中七人是律师,因而法律界拥有最强的代表性。但是,也有三位活跃的牧师,而且三人都是其教派的全国性领袖。此外,伯莱恩博士在辞职从政之前,曾是循道宗大会最年轻的主席。因此,可以说我们当中有四位牧师,而这必定会影响我们的审议和工作方式。
总统一定以为我们的工作属于深邃的精神世界。毕竟,宽容、和解和赔偿,并非政治辞令中的流行语言。政坛上的惯例,是要争取心满意足,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并坚信我们的世界是你死我活的世界。大部分政治家并不是在那里疗治创伤、恢复平衡或是消除分歧。宽容、忏悔与和解在宗教领域才能找到更合适的安身之地。
尽管我们存在分歧,委员会在第一次会议上还是接受了我的建议,闭门谢客,以便我们提高精神境界,敏锐视听。无论我们对各自的圣灵如何认识和称呼,我们都坐在我的精神导师法兰西斯&iddot;古尔的身边,将身心敞开,聆听超凡圣灵的启示和教诲。在委员会任期将满时,我们又一次闭门谢客,在罗本岛经历了感人至深的反省。我们首先游览了小岛,从一个监牢走到另一个监牢,深深沉浸在历史和愤懑之中,并意识到我们国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然而,我们彼此也更加贴近了。
委员会还接受我的建议,在会前和会后进行祷告,并在会间小憩时祈祷和整理思绪。在违反人权案件专门委员会,我们议定当受害者或幸存者到委员会的受害者听证会上陈述他们的辛酸经历时,我们应该营造庄严的气氛,应该有祷告、赞美诗和燃烛仪式,纪念在斗争中死去的人们。在东开普进行的第一次听证会前,我问我主持会议时,是否应该穿上作为我公共形象一部分的大主教紫色教袍。委员会认为应该,印度教同事甚至态度极为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