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我们非常抱歉。我要说我们终生都将背负比绍大屠杀的重负。我们无法让它消失。事情已经发生了。但是,我特别请求那些受害者不要忘记‐我无法提出这样的请求‐但是求你们宽恕我们,让军人们重新回到社会中去,完全接纳他们,设想一下他们当时承受的压力。我只能做到这些。我非常抱歉,这个我可以说,我非常抱歉。
原本恨不得绞死他们的人群此时作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大厅中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难以置信!气氛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上校的同事一一表示抱歉,等掌声渐渐停息时,我说:
我们是否可以静默一会儿,因为我们现在经历着极其深刻的历程。我们都知道,请求宽恕并非易事,宽恕他人也同样不容易,但我们也都知道,如果不能宽恕别人,就没有前途。如果夫妻吵架,其中一方不说&ldo;我很抱歉&rdo;,而另一方也不说&ldo;我原谅你&rdo;,那么关系就难以维持。我们的总统和许多其他人都为我们做出了榜样。
谁也没有料到那天事情的转机。仿佛有人挥动特殊的魔棒,将愤怒与紧张瞬间化解为了社会宽容、前嫌尽弃的壮观场面。面对这样的场面,我们感到自己的渺小,也深深地感谢所谓普通人所表现出来的大度和崇高。
1985年圣诞节前夕,南非军队袭击了内陆高山王国莱索托的首府马塞卢。袭击导致9人死亡。4天之后,夸祖鲁―纳塔尔省的海滨小镇阿曼泽姆多蒂的一个购物中心发生爆炸,5个从北部来此进行圣诞购物的人丧生。年仅19岁的非国大活跃分子苏布西索&iddot;安德鲁&iddot;荣都坚持说这是对袭击莱索托的报复。他被判有罪,判处死刑,并在1986年9月执行。他的两个同伙也被警察处决。
爆炸案中的死者之一是科尼留斯,即到委员会作证的约翰&iddot;史密特先生8岁的儿子。(前面我已经提到他在儿子死后作出的不同凡响的反应。)
我告诉报界,我认为我的儿子是个英雄,因为他是为自由、为被压迫的人民而死。很多人因此批评我,认为我是个叛徒,并谴责我,但我仍然这样认为。人人都把非国大叫做&ldo;恐怖主义者&rdo;,却看不到事情的另一面。如果我不是因为自己的亲身经历,不是亲眼看到[黑人]是怎样斗争的话,我也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这番话的确不同寻常。一个父亲本来应为自己的儿子被夺去幼小、无辜的生命而怒火冲天。然而,这个白人父亲,而且还是个阿非利卡人,所说的话令人感动莫名。这本是我们梦想得到但又不敢希冀的东西。奇迹在我们眼前发生了,我们不是在做梦。我们亲耳听到了他的话,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1993年8月,泛非学生组织(pa)联合支持非国大的南非学生大会(sas),在开普敦举行示威游行。学生们砸了很多汽车,全然不顾非国大对其行为的谴责。他们的口号也充满杀气,如&ldo;一个定居者,一粒枪子儿&rdo;、&ldo;杀了农场主,杀了布尔人&rdo;等。一些年轻的黑人活跃分子在大赦申请中说,是这些口号煽动他们进行了血腥的活动。
艾米&iddot;比埃勒是来自美国加州的富布赖特基金资助的西开普大学学者。来到南非之前,她曾长期参加斯坦福大学的反种族隔离学生运动。1993年8月25日,她开车送几个学生朋友到古古乐图去。一群年轻人用石头砸他们的车。艾米和朋友们下车后,人群开始追赶他们,用石头砸她,用刀砍她。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如此献身正义的她,竟死在她支持的人们手中。
她的家人显然悲痛欲绝。然而,他们没有满怀仇恨、寻求报复,没有反对那些残忍地杀害了亲人的凶手申请大赦。比埃勒夫妇参加了大赦申请听证,并表示完全支持和解与大赦进程。他们与杀害女儿的凶手的家人拥抱在了一起。
更值得称道的是,他们建立了艾米&iddot;比埃勒基金会,其宗旨是要帮助镇上的年轻人,而镇上的居民很可能就有人参与杀害了他们的孩子。比埃勒夫妇经常回到南非,关照基金会的事务,并经常经过他们的女儿命归九泉的地方。他们作证说,女儿的死使他们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他们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帮助女儿死去的那个社区的年轻人。他们热诚地致力于拯救古古乐图的青年,拉他们走出命中注定的死胡同,把他们从暴力犯罪中解救出来,走上具有责任心的成长之路。
20世纪80年代,非国大开始爆炸行动。它声称爆炸的目标是安全部队人员或其工作场所,如警察局和军事设施。但是,与非国大宣布的意图相反,爆炸中死伤的大部分是平民。
第一次大规模爆炸发生在1983年5月20日比勒陀利亚的教堂街。威力巨大的汽车炸弹在南非空军总部所在的市中心爆炸,21人死亡,219人受伤。其中11位死者为空军总部工作,两位是非国大武装力量成员,其余均为平民。
219名伤者中,有一位双目失明的内维尔&iddot;克拉伦斯先生。他费尽周折才从空军得到伤残赔偿和抚恤金,但是他却对违反人权案件委员会说:&ldo;我对汽车爆炸案的罪犯,无丝毫怨恨,从来没有过,将来也不会有……&rdo;
策划这场爆炸的人申请大赦时,他参加了听证会。主要申请人是阿布巴克&iddot;伊斯迈尔先生。内维尔&iddot;克拉伦斯没有对大赦提出异议。相反,他走到已经为造成平民的伤亡而道歉的伊斯迈尔先生面前,与他握手,并说尽管他的行动让自己双目失明,他还是要原谅他,希望携起手来,为所有人的幸福共同努力。他后来说,他们的手紧握在一起,仿佛不愿松开一样。他们握手的场面在电视上播放,并登载在报纸的头版头条。这比语言更能说明和解与抚慰进程的意义,成为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标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