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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第1页）

已至深秋，长安的天气却还是极好，一连几天都是艳阳高照，让人感觉不出秋天的萧索。大将军府里，大片大片的梧桐叶已铺了满地的金黄，百花谢尽，庭院里的绿菊自然成了主角，迎着太阳纵情盛放。柔软细密的花瓣层层叠叠的簇拥在一起，宛如千万条绿色的绸带。那鲜亮的色彩被阳光一照，映衬得整个庭院都艳艳如春。

卫青和平阳就坐在庭院里。平阳乌发轻挽，正专心的拨弄的那把名贵的七弦琴，曲调清雅，是卓文君的《白头吟》。卫青坐在她旁边，细细的欣赏着。午后的阳光斜斜的漏进屋檐，她整个人正好被笼罩在一片阳光里，竟让他看的有些恍惚，恍然间还以为是回到了年少的时候。那时，他还在公主府，同她一起，过着一天天最平常的日子。

&ldo;一首《白头吟》，怎么只弹了下半阙？&rdo;等她收了最后一个音，他笑问。

&ldo;&lso;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rso;这是天下所有女子的心愿。我只喜欢这半阙的意思。&rdo;

&ldo;好一个&lso;愿得一人心&rso;，姐姐和仲卿真是好雅兴！&rdo;不知是么时候，一个人笑声朗朗的走了进来。卫青和平阳见来人俱是一惊，连忙下跪拜道：

&ldo;陛下圣安。&rdo;

&ldo;姐姐姐夫快请起。&rdo;刘彻看上去心情大好，亲自扶起二人：&ldo;有日子不见，一家人怎么就外道上了？&rdo;

&ldo;陛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姐姐？&rdo;平阳和卫青把刘彻迎进屋。

&ldo;姐姐还说呢！姐姐和仲卿在这里琴瑟合鸣，朕在朝堂上都忙的焦头烂额了！没有仲卿，西南的战事朕只好交给那些年轻的校尉，还总是觉得不放心！&rdo;

&ldo;陛下恕罪。&rdo;见皇帝提及自己，卫青不得不开口解释：&ldo;陛下一向善于擢拔年轻将领。臣如今年老多病，再不能为陛下效力。赵破奴等将军虽年轻，但只要多加历练，日后定然大有可为。&rdo;

&ldo;好了仲卿，朕又没有怪你。如今病可好些了？&rdo;

&ldo;多谢陛下挂念，已经好多了。&rdo;

&ldo;也就是这几日才好些。&rdo;平阳在旁插了一句：&ldo;他的病总是反复，这几日倒还好，咳嗽轻了些，看上去也有了些精神。&rdo;

&ldo;姐姐，朕这次来是为十日后的封禅大典。到时朕会率文武百官登上泰山祭天，朕希望仲卿也能出席。&rdo;

&ldo;这&rdo;平阳面露难色，&ldo;泰山路途遥远，一路上恐怕太过颠簸，仲卿他&rdo;

&ldo;知道姐姐不放心。朕都安排好了，姐姐与仲卿同车一起去，朕会命人在车轮上加上草甸，也叮嘱了太医要时时照拂。泰山钟灵毓秀，汇聚天地灵气，对仲卿的病也有益处。仲卿到底是大将军，封禅大典少不得他，就算不能登上山巅参加祭天仪式，但作为百官之首。随行泰山总还是要的。&rdo;

天子的话说到这里，卫青和平阳也知道无法再行推脱，只得领旨道：

&ldo;诺&rdo;

泰山当真无愧于五岳之首。也许是造化的钟情，不知历经多少鬼斧神工的雕刻，才成就了这番神秀巍峨的气势，独一无二，无与伦比。

天子一行人鲜衣怒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泰山脚下。刘彻命人在山下东方筑起九尺高的封坛，行封祀礼。其后又挑选了少数大臣，与他一起登上泰山之巅，将于次日旭日东升之时，行登封礼，祭天。

卫青并没有参加登封礼。刘彻说得不假，泰山果然是灵秀之地。就算置身于山脚下，山间清冽的空气也让他觉得舒服不少。趁着皇帝登山祭天的空闲，卫青便携了平阳一起，沿着泰山脚下漫步而行。

连日祭祀典礼的喧嚣终于过去，此刻间太阳还未升起，周围的一切竟显得分外安静适意。卫青披着那件藏青色大氅，自得的呼吸着山间的空气，一阵凉风却突然让他急促的咳嗽起来。

&ldo;你看你。&rdo;平阳拍着他的背，嗔怪到：&ldo;非要出来吹风不可。山里那么凉，要是病再加重了怎么办！你就是非要让我着急！&rdo;

&ldo;没事没事。&rdo;好容易平静下来，卫青望向平阳，嘴角勉强扬起，声音却发涩：

&ldo;将军的杀戮太重。自古以来，为将的都没有太长的命数，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生死自有造化安排，你也看开些。&rdo;

平阳没有答话，却一下把头扭过去不再理他。卫青注意到她的双肩微微颤动。

&ldo;你别别哭啊，&rdo;卫青忙从后面搂住她。大将军征战一生，再大的危险都没有怕过，却从来都最怕她的眼泪。

&ldo;放开，要你再整日胡说！&rdo;平阳赌气的想挣开他，却动弹不了。

&ldo;我不说了，不说了好不好？&rdo;

&ldo;等封禅一结束我就去跟皇上说，要先回长安去。&rdo;

&ldo;怎么了？&rdo;

&ldo;我不喜欢这里，比灞桥差的多了。&rdo;

&ldo;是吗？&rdo;

&ldo;我喜欢那里的春天。有古柳，有湖，还有大片的青草地，开满了花&rdo;

&ldo;好，明年春天，我们还去那里，我还带你骑马&rdo;

卫青没有再说下去。平阳和他心里都清楚，也许，下一个春天，他等不到了

&ldo;&lso;白首不相离。&rso;，平阳，你的心愿，也许我实现不了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