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炉里本就煨着炭火,稍稍弄弄就把火重新生了起来,坐上水壶,香茹端个小板凳坐在炉子一边烤火一边发呆。这一下午没白过,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内幕,虽没有明说,但这三位医婆必是世家出身,不然方姑姑不必怕成这样,估摸着她的害怕并不仅仅是因为有院使大人那层关系,嗯,谢夏三位医婆必是出身很好的大世家。自己何其幸运,能被世家出身的谢医婆收为徒弟,听夏医婆唤她紫嫣,想必这才是她在家时的闺名,同理宝桐就是夏医婆的闺名。想到闺名,香茹就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身体,何大妮,真是土气到渣的名字,还不如香茹好听呢,若是将来有机会,她要不要改个名字呢?入门茶水房里很多人进进出出,见到香茹这个生面孔的都免不了好奇的打量一番,也有人过来搭讪,问问香茹是不是就是今天归入谢医婆门下的新徒弟。香茹仍旧以狗腿的态度对待这些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嘴巴甜得好似抹了蜜,不管对方是不是比自己年长,一概睁着眼喊姐姐。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人家听了心里舒服,又见香茹姿态低,也就没人故意为难她,友好的客气几句就走了。等到香茹终于提了开水回去,屋里的人都准备好了,茶壶茶杯撤掉,换上了五个盖碗茶盅,茶碗里已经放好了茶叶,依次冲入开水后盖上盖焖着,五人团坐,一边吃着小夏医婆带回来的点心一边聊天。三位医婆聊的小道八卦香茹和茜草都插不上嘴,只有听的份,顺便用这些内廷八卦当配菜,来消化吃下肚的点心。这次的点心比上次谢医婆送的好吃,小夏医婆说是什么同妃给的,既然是个妃子,想必品级不低,厨师必然也是好的。当然这些八卦不全都是轻松的趣闻,也有当下中为争宠为争权而剑拔弩张的争斗,听得香茹目瞪口呆,顿时觉得前世看的那些所谓宫廷戏和这真枪真刀的相比有多么的弱智。比如说今日这给小夏医婆点心和茶叶的同妃娘娘,她如今有孕在身,虽说现在一切平安,却难保别的肚皮不争气的娘娘们会不会眼红而暗中做些什么事情,毕竟这位同妃娘娘若产下女婴倒还罢了,要是个男婴,那又要热闹了,谁不知道皇宫之中男孩的夭折率普遍偏高。谢医婆和夏医婆都提醒小夏医婆要注意,履行自己本职就好,放聪明点,怀孕的娘娘最容易出事,她要是平平安安大家都好,她万一有个好歹后果就难以预料,别被有心人算计当了替死鬼。小夏医婆嘴上保证她会小心,但其实谁都知道,在这位娘娘顺利分娩之前,没人敢掉以轻心。香茹心里猛地重重一跳,她这一下拜入师门,就等于站在了宫斗的门槛外,虽暂时不必亲身参与,但光在外面看个热闹也够惊心动魄的,将来如果自己考中医婆,必也是这般的生活,不知到时候自己有没有那个智商周旋当中。身为医婆必须坚定自己的中立立场,不能卷入任何争斗中,不然一旦站错队,得胜方算起总账来,不但自己倒霉,恐怕还会牵连无辜。一下午的时间就在这种闲聊中过去,茶过三道已经寡淡无味,香茹起身提壶要再去烧壶开水,开了房门才发现时间已近傍晚,众人见时间已晚,这才结束聚会,各回各屋短时休息,等待晚饭。茜草接过香茹的水壶去烧水,香茹则回屋整理行李,把东西归置好。谢医婆敲门进来,手上提了个木箱子,香茹赶紧接下来放到书桌上。“这是给你的书箱,里面有笔墨纸砚、字帖和三字经千字文。我想你小时候过得那么辛苦,肯定没怎么学过识字,所以你没法跟着茜草一块学习,就先从练字识字开始吧。”谢医婆边说,边开了书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了一桌子。香茹一看到这套崭新的笔墨纸砚亲切又感到生疏,她只在义务教育阶段,放寒暑假的时候,班主任布置的假期作业中认真写过毛笔字,上到高中后再没摸过,一手毛笔字早就生疏,恐怕现在笔都拿不稳了。香茹拿起一沓卷着的毛边纸打开来,登时笑出声来,这一沓纸竟然是现成的描红本,只要拿着笔往字框里面填就行了,真真是初学写字者必备的练字利器,真不知道谢医婆是打哪弄来的这东西。“师傅,咱们这里居然还有这个呀?我在家时只看我弟弟练过,就是我继母的大儿子。”“这是从外面弄进来的,咱们这里可没这个,要不怎么说我们挑徒弟的要求严格呢,识字写字是基本条件。别看进来的都是医家药家的女儿们,却也并非都在家里请先生启过蒙的。”“我保证一定好好念书。”“别光嘴巴上说,我可严的。今天就暂且歇息一晚,明天早饭后就到我房里来,我教你识字,下午和晚上你就自己温习。什么时候把三字经千字文都背下来,我们就正式开始学习医理。”“是,我知道了。”对背书香茹很有信心。谢医婆又说了些话才走,香茹把她送出房去,就迫不及待的扑回书桌研墨铺纸,打算在晚饭前先写它一张,看看水平。谢医婆以为香茹不识字,却不知此香茹非彼香茹,早在转世苏醒第一天于厨房看到的那些小标签,就知道自己在这一世不是文盲。她早就怀疑是不是历史的发展过程中出了一点偏差,才没有照着她所熟知的历史轨迹走下去。不过既然文字一样,发音一样,意思一样,她也就不在乎那许多了。香茹一笔一划写得认真,但写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控制不住笔,区区一个简单的“和”字没一笔是完全写在描框里的。这个烂字香茹自己都看不下去,蘸蘸墨,继续练,她就不信凭她原有的基础,重新练出一笔好字能有多困难。茜草敲门来叫吃饭时香茹已经不知不觉写了两大张,本想挡着茜草不让看,却不防备茜草偷袭,抢了一张飞快跑走说要给谢医婆看看,等香茹追到楼上晚了一步,那张难看的大字已经摆在了谢医婆的书桌上。谢医婆大乐,笑赞香茹可能真是个天才。也许谢医婆只是安慰或者玩笑,却一下给了香茹一个绝妙的灵感。既然谢医婆已经认定她有天赋,那不如她干脆就装个擅长学习吸取新知识的天才好了,尽早跳过扫盲关,直奔主题,她实在没时间浪费在识字启蒙上。与谢医婆和茜草一道吃了晚饭,把餐具送去后院的饭厅,遇见天冬和麦冬,才刚聊几句就被茜草拽走,“还站着干嘛?你现在是谢医婆的徒弟,身份不一般了,那么想念她们干脆脱离师门回去好了。”茜草扔下这得罪人的话大步地走了,香茹急忙跟二冬告罪,匆匆追上去,留下身后围观人群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两人各自回屋歇息,香茹在屋里练字,茜草在屋里看书,到差不多时间就去敲香茹的房门,一起去打热水,先履行徒弟的义务伺候谢医婆洗漱,给她备上一壶热茶,今天事务完成,茜草与香茹退下各自洗漱。临睡前香茹还翻了翻那两本启蒙读物,分别背了一小段,然后合上书,脱衣吹灯睡觉。早上起来梳洗早饭,今日谢医婆不当值,香茹和茜草拿了各自书本到谢医婆这里上课。茜草在书桌前先自己看书,谢医婆先教香茹读三字经和千字文。香茹就犹如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一样,谢医婆念一句香茹跟着念一句,每句还会解释给香茹听,告诉她什么意思,一页的内容反复念了几遍后谢医婆让她稍事休息,她去看看茜草的情况。昨晚的睡前用功正是为了此刻,待谢医婆重新回到香茹身边时,她把今天所教的内容流畅的背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