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柳煦阳在东北一手策划了夜平川兵变,与王爷针锋相对已成必然之势。如此大的动静,莫说王爷,就是整个惊燕也容不下柳煦阳了。他日王爷剿灭柳煦阳,柳泫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躺在杀父仇人的怀里么?
默然自王爷寝房中退了出来。打量着月色,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黯淡。十二月的天气,纵然身在西南,仍旧冷得有些浸人。
这年的冬,竟是此生从未有过的漫长。
更深露重,正是酣眠之时。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断了我的睡眠,顾不得没好气地发火,只胡乱找着衣裳,还未穿妥当,外面叶弦的声音已清晰传来,很有些焦急的味道:&ldo;秋袭军奇袭秀泽郡,如今离城已不足二十里。王爷吩咐立即离城,茗姑娘动作快些!&rdo;
这一惊倒是非同小可。上午王爷才说秋袭军左路攻破了尚阳城,可好歹尚阳城离着秀泽郡还有五百里,中间还隔着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秋绶要塞,怎么入夜就能兵临城下奇袭秀泽郡了?
脑子里虽在拼命转着,动作丝毫没慢下来。蹬上小靴子,将若水替我找来的几本书和细心收藏的药物打包放在一起,拎着包袱就推门走了出去。屋子外面就叶弦和侍书两个人,想想便明白是王爷命侍书过来唤我的。
遇到突发事件叶弦便不再是那副憨厚笨拙的模样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干练,身姿利落地护着侍书,与我一起到了客栈门前。就我一个人动作最慢,几十名侍卫都已挎刀上马整装待发,侍墨穿着雪白小衣骑马跟在王爷身边,詹雪忧和云浅月落在最后。
柳泫就在门口等着我,一手接过我的包袱,笑嘻嘻道:&ldo;我的龟姐姐,好慢动作。&rdo;
那颗戴着银质面具的脑袋就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若不是正在众目睽睽之下,真恨不得一拳捣过去!
王爷冷冷看了柳泫一眼,柳泫便乖乖收敛起来,牵着马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辔而行。
大半夜的,我也辨认不清方向,只闷头跟着王爷往城外走。柳泫显然心情大好,一路都在偷笑,夜风冷清清地吹透肌骨,我奇怪地却是,王爷为何将东北兵变的事情瞒了下来?
或者,王爷也在眷念着,与柳泫之间无忧相拥的那一瞬?
一路疾行了四、五十里,天已逐渐亮了。王爷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詹雪忧,下令原地休息。柳泫拎着水袋去王爷那儿献殷勤去了,我下马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了下来,折腾了大半夜,腰疼得有些难受。
不经意间便看见仍旧一身店小二装束的云浅月,清晰可见的便是他斜搭在手臂上的被叶弦撕破的袖口。他就坐在詹雪忧身边不远处,自得其乐地玩弄着随手摘来的枯糙树藤,素来倨傲的脸上居然也显出一丝无忧烂漫的神气。
偶然被他发现一片嫩叶,他摘下来用手拭净,放置口唇之下,运气吹弄,竟然扬起极为清亮的音色。清冷的山地忽然传出异响,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云浅月身上集中,连王爷也下意识地寻声向他望去。
柳泫原本就对云浅月很是相惜,一直没机会接近他,如今三两步抢到云浅月身边,吟吟笑道:&ldo;这小花样倒是好玩得很。不若教教我?&rdo;
云浅月一笑,停下动作。众目睽睽之下,指间那片嫩叶在风中轻悠一晃,居然在倏然间幻成深碧色的花朵。
柳泫一脸怀疑,&ldo;浮光掠影?&rdo;
浮光掠影是江湖中一种比较高深的障眼法,多数人都知道,但真正懂的人却是不多。一片嫩叶在瞬间变成花朵,难怪柳泫会怀疑是障眼法了。
云浅月懒得辩解,只随手将那朵青色的小花递给柳泫。柳泫轻轻撕下一瓣花叶,脸色便变得极为古怪了,不单他,眼力稍微不错的都能看明白,那朵色彩古怪的花,竟然是活色生香真真实实的存在!
‐‐这世上有深碧色的花朵?至少,我是不曾见识过。
看着云浅月将众人惊疑注视都抛诸脑后,捏着一把枯藤倨傲起身,詹雪忧霍地站了起来,长剑一横拦住了云浅月的去路,厉声说道:&ldo;不过是最普通的&lso;易体术&rso;罢了,少拿你的古怪花样来蛊惑人心!&rdo;
云浅月也不与他计较,绕开他阻拦在自己身前的长剑,继续捣腾着手中的枯藤。闻言居然笑了笑,顺手抽出一根枯藤,轻轻在空中划开一道圆弧,那死气沉沉的枯藤竟然在刹那间发出了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