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海跟林知乐一句话也没说,在一边不停的烧纸,只周寻一个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三个人上完坟之后还把周边新长的杂草拔了拔,弄好之后周大海问:“你们回老房子吗?”
周寻拍了拍手上沾的泥跟草,“爸,你先回去吧,我跟林知乐还有点事儿说。”
“啥事儿非得在这说。”周大海说,不过他还是自己先回了老房子。
跟年节前的隆冬腊月相比,现在的敏那河的雪都已经化了,原本满地的白换成了满地的绿,一眼都是一年的春又生。
山上的杜鹃花刚准备开,一朵两朵的散着,几步一点红。
周大海先走了,只剩周寻跟林知乐两人,他们走到旁边的山根底下,挑了块顺眼的草坪坐下了。
周寻头顶上就是一朵开了一半的杜鹃花,花瓣还没完全绽开,花心还裹在一起,他一抬手就碰着了,紫红的花枝一颤一颤。
周寻觉得太阳有点刺眼,用手挡在眼睛上,也没再看杜鹃花,“我本来想着等你主动跟我说,可你一直不开口,只能我自己问了,这两天咱俩一直没得着空聊一聊,从草原上开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什么都还没说清楚呢,亲也亲过了,一直一个床上睡,不明不白的不像个事儿,现在当着奶奶跟前,你可以不主动说,但我问你什么,你就得回答我什么。”
林知乐知道总是会有这么一天,他就紧挨着周寻坐着,腿碰着腿,没开口,沉默着当是默认了。
“你吃那些药是干嘛的?”周寻直接问出了关键点,他不是三岁小儿,也不是傻子,任凭他林知乐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林知乐知道,从草原上跳马之后这事儿周寻早晚都会知道,他每天从早到晚都跟周寻在一起,他最近这几天吃那么多药,药瓶子还装在包里,周寻再粗心也不可能什么都察觉不到。
他一直抱着拖一天是一天的态度,原本他也是想说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开口了要说哪些,他现在只能挑一些不大不小的事儿说,至于这五年里的细节,没必要非让周寻知道,说了只会让周寻心里徒增伤心罢了。
“寻哥,我身体上出了点问题。”林知乐说的时候一动不动,腿都是僵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连绵的远山,高高低低,波浪似的,看久了,波浪都开始动了。
“什么问题?”周寻问。
“跟我爸一样,我有时候会出现一些突然的情绪变化,失眠什么的,还会出现幻觉,但我又记不住那些事儿,就会出现记忆空白,草原上跳马,我就没记得,我只知道寻哥在马上,很危险,我想让马停下来。”林知乐一点点开口,一句话一句话的顿着说,说完又道:“寻哥,我到底也成了别人口中的疯子。”
周寻沉声打断,“有事说事儿,有病治病,没有别人,你现在是在我身边,别人是别人,而且跟别人没关系,我说你不是就不是。”
其实周寻自己心里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林知乐跳马的那一幕,仔细回想,当时他的状态、他的眼神就不太对,当时林知乐压根是处于听不见他说的话的状态。
周寻也看得出来,林知乐眼里,只有马背上的自己。
周寻又问:“你五年前,也是因为这个走的?”
“恩,”林知乐点点头,说:“我怕我跟我爸一样,会伤害到你。”
周寻把胳膊搭在曲着的膝盖上,头也低着,看着充血的指头,胸口也充了血,堵在嗓子眼儿,“林知乐,如果今天你只是在逢年过节回家的时候叫我一声寻哥,你只是在有灾有难,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叫我一声寻哥,你因为这个原因走,没关系,你走你的,说实话我都不拦着你。”
周寻说完之后从闷着的喉咙里重重的呼了一大口气,可嗓子还是被堵得瓷实,一点喘息的缝儿都没给他留,他缓了缓继续说:“可你他妈的在床上也叫我寻哥,我不是你哥,我他妈不是你哥。”
“寻哥,就因为你不仅仅是”
“就因为不只是,你才不能走。”周寻打断了他的话,吐了一口气,声音哽咽,“就因为我不是,我不是你哥!以前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带你去公园的那一次。”
林知乐偏过头,垂着眼帘,看着周寻发红的鼻尖,他把手搭在周寻胳膊上,攥着周寻的手,低声说了句记得。
“你记得你还走?我那时候跟你说,我就算绑也会把你绑在我身边,把你治好。”周寻也偏过头来看林知乐。
林知乐看不得周寻现在的眼睛,握着他的手指也不受控的打着抖,“寻哥,你不用绑着我,这回就算你撵我,我也不走,寻哥,你在我身边,这回你帮我吧!”
“我凭什么帮你?”周寻反问。
“你以前说过的。”林知乐说。
周寻:“我以前说的你不听,现在我要反悔了。”
林知乐:“别,不能反悔,奶奶还在那边听着呢。”
周寻叹了口气,“医生怎么说的,该怎么治?”
“就吃药就行,定时去复诊,看医生,其他都没什么。”这的确是医生部分的原话。
“就吃药?”
“就吃药!”
“行吧,回头我盯着你吃,我记得以前,你发个烧都不愿意吃药,也不愿意去打针,都初三了,我还得去你宿舍逮你去,半夜堵在你门口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