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小的算过账,要在山东诸城地面上盖起这么座楼,没有三万两银子怕是不行。”田文镜脸黄了:“要这么多?”
师爷:“银子少了,这楼就盖得不堂皇了!这不堂皇的楼,就是让皇上见了,也逗不起皇上的狠性儿来。此事要么不干,要干就干狠的!对了,我还想让这跑马楼的楼脊上,安四个五爪云龙脊!漆上金粉,老远一看,像是皇宫一般!到时候,让宫里的清流言官亲眼去看了,他们准会一天一个折子往皇上跟前递!不参死他刘统勋,我就不信!”
田文镜把枯手伸向枕下,摸索了一会,摸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取出一份屋契和几张银票,连同首饰递给了师爷。田文镜:“这屋契,你拿去当了,怕也值个万把两银子。这几张银票,有八千两,是我做官一辈子积攒下的。还有这几件好首饰,是我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她死的时候,没让我放进她的棺材去,眼下也用上它了,卖了,怕也值个万把两。这几样东西凑一块,离三万两也不远了。赶明儿,我把田家祖宗传下的十来亩地也卖了,把三万两给打足,好好给他刘统勋起一幢黄瓦红墙楼!”
师爷:“这可是您田大人一辈子积下的财产哪!就这么一折腾给折腾尽了……”
田文镜笑起来:“折腾尽了么?不错,财产是给折腾尽了,可我这心里,却是折腾得满囤了!”
他连连拍打着自己干瘪的胸脯。
他挣扎着坐起来,下床穿鞋,拄杖走到窗户前,用力推开窗,对着窗外咬着牙道:“刘统勋哪刘统勋!你等着吧!看谁先死!”
窗外的风吹着他的白发,丝丝缕缕……
2.养心殿。日。
压在金漆木箱上的镇邪石被两个太监搬开。铜锁打开。木箱打开。《千里饿殍图》从“五毒”的掩埋中取出。图铺在桌上,一双年轻的手将图徐徐展开。展图的是乾隆。令人心悸的饿殍画面-一展现在乾隆面前。乾隆脸色苍白,展图的手在微颤。
张廷玉托着《千里嘉禾图》画轴站在一旁,低声:“皇上,这《千里嘉禾图》,也打开么?”
乾隆点了点头。张廷玉将图在御桌上轻轻放下,徐徐展开。
两幅图一上一下,并排放在了一起。
图上,饿殍遍地;图上,嘉禾满畦。
图上,嘉禾一浪逐一浪;图上,饿殍一层叠一层。
乾隆的眼睛痛楚地闭上了。乾隆内心的声音:“这,难道是朕的江山么?……
朕的江山,不该是这样的江山啊!……“
3.杭州城外。日。
在一片悲怆的嚎叫声中,流民们扛着一具具死尸在向着路卡冲来,人山人海。
守卡的兵勇拼命拦着。一具具死尸扔向路卡。
流民喊:“让我们进城吃饭——!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再不开城,都要饿死了——!”几个饿得喊不动的流民倒了下去。
兵勇们躲着扔来的尸体,一步步往后退着。
远远的,杭州城的城门依稀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