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间自然是相谈甚欢。餐后骆芷兰表示自己想独个在这个城市里走走,就抛下了云何二人。事实上,她这次来到云舒的城市,是想换换心情的。至于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会议云云,只是她逃跑的借口而已。她觉得自己和卓然的婚姻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但又不可以说分开一段时间,如果那样,可能情况就更糟。现在,他们二人因为一个常见的话题都会吵得不可开交,如果她继续在家里待下去,没准就会吵翻了,卓然那倔脾气没准会彻底发作,然后两个人只能离婚。
其实,卓然人在部队,顶多一周回家一次,年假也就那三十多天,两个人应该常常体验&ldo;小别胜新婚&rdo;才是,可他们自从进入四十岁,就不再有新婚的感觉,看到的也都是对方的缺点。最近,卓然说自己有些累,决定在家休年假,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吵架的机率增大,骆芷兰便借口有会要参加,把卓小白扔给卓然,一个人&ldo;伙同&rdo;蓝颜知己何其白来了云舒的城市。
说起来,卓然也挺大意的,骆芷兰不相信他不了解自己有很多蓝颜知己。尽管她对这些蓝颜知己从来就没有暧昧,可她从不敢保证他们对自己没有暧昧,也不敢保证自己对他们没有过瞬间的迷失。她有时候觉得,情感是个人的私有&ldo;财产&rdo;,喜欢或不喜欢是大家的自由,只要保证她自己不陷落就行了。因而即便看出了什么端倪,她也悄然化掉,不让对方难堪,也不给对方机会,当然,也是不给自己机会。因为如果给自己一线机会,可能情感就会如洪荒之水,那么,她和卓然的婚姻真的就坍塌了。
卓然连她周边围拢着这么多的绿叶都不在乎,何故非要计较她的缺点呢?何况,作为一个女人,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写得文章,做得事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说国事,她能听懂;他说俗事,她也理解;他郁闷,她帮他排解;他累了,她也会适时发现并提出建议。
分歧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骆芷兰被这个问题纠结了好久。她记得好像是因为卓小白的教育问题。她主张大方向上把握尺度,小事上多给儿子自由。因此她引导儿子学习沟通,敢于去和权威挑战,但结果却是卓小白过度仇恨权威。幸好被她及时发现。于是又亡羊补牢,让卓小白读圣贤书,学习尊敬师长的道理。卓小白热爱电脑游戏、手机游戏,她认为这两类电子产品是当代人必不可少的交流、沟通、工作的工具,如果不会,将影响孩子今后的立世。所以得让他接触,但得控制。于是,她规定卓小白每天只能看半小时电脑或手机,其余时间要做眼保健操,要运动。但遗憾的是,出于少年心性,卓小白有些迷恋这两类电子工具,经常使用超时。有的时候,做妈妈的在一边忙厨房事务会忘记提醒儿子时间,就这样,被卓然多次抓了现形。于是卓然认为,是她豢养了儿子的恶习,还勒令卓小白不得碰电脑、手机。
或许这件事是两个人产生分歧的发端。可是后来呢?后来,她和卓小白母子和谐,经常拥抱、欢笑,有什么观点也都站在一条战线上,卓然很生气。他亮出了许多男主人的经典语句:都怨你,就是因为你的挑拨,我跟儿子之间才格格不入!你不在家的时候,他一向都很乖!
噢,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母亲的力量强大到无形中助长了儿子挑战父亲的权威的力度,使父权受到了严重的威胁,所以,他出离愤怒了。
看来,必须要有一种方式,让骆芷兰学会平衡夫与子,父与子的关系了。
第36章别了,蓝颜知己
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些什么事,当骆芷兰要返程的时候,何其白却表示自己对这个城市充满了好奇,要多逗留几日。骆芷兰心领神会地冲他摆摆手说,你最好对这个城市有着整个下半生的好奇。何其白也没有躲闪,他那黑得看不清色彩变迁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说,希望如此。
踏上归程的时候,骆芷兰似乎有些情绪复杂。不知道将来的何其白能否像她想象那样,在这里抓取一段他下半生可信赖,可依傍的感情?
此前,每当骆芷兰和卓然因生活琐事交火,双方互不相让,又一时间气急无可宣泻的时候,她会向何其白偶尔倾诉一下,寻求解决方案。因此,骆芷兰很感激这位大哥。大哥早在十年前就离婚了,自己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那时候,他还是个每天以画狼为乐,也因画狼而苦郁的落寞人儿。他画的狼有草原狼,有森林狼,还有的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公园里的狼。有的狼毛发张扬,好像要扑向猎物;有的狼满眼绝望,站在悬崖断壁上哀号;还有的狼灰溜溜地逃窜在人类的猎捕之下……那时候,他的狼已经画了十五年了。但却一直无人问津。
那一天,骆芷兰是和一个美术界的朋友去采访这位何其白家乡的一位画家。路上经过何其白呆立在路边的简易房,于是记者骆芷兰对这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简易房突然产生了兴趣,她借口自己来到乡下,想喝乡间的井泉水,便让朋友陪自己去简易房里讨水。
没想到,两个人被主人允许进到房间里时,却被满眼的&ldo;狼图腾&rdo;惊住了。那是一些堆放在地面上和床上、桌子上的画,画的都是狼。各种各样的狼,凶狠的,温和的都有。于是骆芷兰问一旁的朋友:你看这位老乡的狼画得怎样?朋友没有答话。再问,朋友还是不答话。于是她发现,朋友正聚精会神地用研磨的神情在读这些画。对,是读,不是看。
过了一会儿,朋友对骆芷兰说,芷兰,你是福将。你知道吗?我们市里目前正缺这种具备独特画风的画家,他就是。他画的狼都是他自己。你看,这一幅叫《甜蜜》,这一幅叫《困顿》,这一幅……他喋喋不休地指着那些画说着。骆芷兰听着心急,因为她还要去采访那位约好的画家,于是对朋友说:既然美术家协会需要这样的人才,你就记下他的名字,帮他入会,让他有机会参加画展,不就行了?
对啊!朋友一拍脑门,最近正好要办画展,我们也正愁没有独特的作品参展呢。
于是,朋友记下了何其白的名字。需要交代一下,当时何其白已经不白了。所以,当骆芷兰的朋友听说他叫何其白的时候,忍不住也是差点笑出了声,但当他看到这位何其白穿着朴素得像20世纪80年代的农夫,家中简陋得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他的笑喑哑了。走前,他拍拍何其白的肩说,兄弟,等我再来,我一定会帮你摆脱现状的。因为我看好你!
骆芷兰听到朋友如此说,心里也有了底,对何其白说,大哥,下次他来的时候,我也来。我采访您。
何其白当时目光有些呆,而且还有些不知所措。他后来说,当时自己根本想不到好运就此到来,并将在数月后成为名噪滨江城的画家。
何其白因为骆芷兰无意间的眷顾,走出了自己人生的低谷,因而也全心全意地把她当成是自己的亲妹子,总是不失时机地给予她帮助。有时,骆芷兰和卓然吵架,他会把两个人都约出来,借口自己刚用画换了稿费,要请大家一起来高兴,趁机做些劝导工作,直到二人化干戈为玉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