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臂上的袖子尽数被撕烂,露出大半个膀子,苍白的肌肤上有数道血淋淋的痕迹,尤其是手腕位置,更是血肉模糊,隐隐能看见雪白的骨头,仿佛刚从野兽口里挣出来。
而荀天工左手负后,右手自手掌到肩头的衣衫也有破损,依稀可见肌肤上覆着黑漆漆的甲,指尖长出寸余,如同鸟喙,与对方伸出的指甲有些相似,方才他便是以这喙部反叼住对方,将那条刀枪不入的手臂伤得鲜血淋漓。
卫天留自身或许不会思考,他背后之人却是会的,也同常人一样有喜有惧,意外失手后,退到门边,不再上前。他只伤了手臂,血液初时淌满了整条手臂,一滴滴落在地上。血呈殷红色,渐渐转深,不一会儿竟将地面腐蚀得微微斑驳,发出滋滋的声响。
血流了只两息,已然停了,卫天留怔怔看他,似是不明白自己如何受伤的。
时间拖得越久,对荀天工越有利,他道:“你进来的时候,显是想过如何应对螺盘。既猜到我们之中有你耳目,我如何会将底牌显露给你?其实螺盘除了会飞能入地外,并无别的本事,那根梁柱我提前做了手脚,当日只是障眼法。”
卫天留张口:“原——”
他之前没有说过话,荀天工等人便以为他不会说,此时这声听起来沙哑粗粝,说得艰难,不易辨清。此时开口,或许是事情太过出乎他预料,想要抒发感想,然而这声音难听,他说了一个字后,自己也听不下去,主动放弃了。
第33章
荀天工又道:“你刀剑不侵,可若有水泼来,你肌肤仍是会湿。水是最莫测的物事,无形无质,却又无所不入,若刀剑能同水一样,自然能扎进你的血肉里。我说在螺盘里加了种极少有的材料是骗人的,那东西其实在这里。”
结果如他所料,但卫天留的恢复速度也出乎他预料,当日张灵夷刺伤过对方,事后对方赤身裸体,身上却没有半点伤痕。
荀天工若有所思:“世上不曾有无源之水,你这本事必定不是凭空来的,他们说你需要汲取血液,所以杀朱明洞天的方掌门,果然不曾说错,拖久了你比我们更急。”
卫天留已经死了,背后人能借他的眼睛与耳朵,但诸如冷热痛感,大概是没有的,即便断了手脚,也不会影响他的动作,只是忽然受伤而起了警惕,此时已知晓荀天工手段有限,脚下一蹬,又撞了过来。
他身材比常人高大,舒展开手脚的时候,如同猛虎下山,荀天工身体疼痛,面上却平静,右手仍是一拳上去。
卫天留哪还会与他硬碰,一手抓向他脑袋,另一手则打向对方胸口。
荀天工不慌不忙,右手架住上方那手,左手横肘抵挡。他左手上并无铁甲,这一阻看似是无可奈何,卫天留也是这么以为,谁料碰上时候,肘部不知怎地也覆上了一层黑甲。再一看,右手臂上的黑甲少了小半。
照理说卫天留气力比他大很多,但人使力时,依靠的是肌肉的力量,他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弹跳能力与恢复能力也不可同日而语,然而荀天工身上的黑甲能同水银一般,凭借重力在他肌肤上淌动,自然也可以侵入对方肌理,影响对方的动作。卫天留速度极快,便连岳摩天也惊叹,若非借此慢了他动作,荀天工与他打不了一个照面。
卫天留这一次两手都有损伤,荀天工脏腑再受震荡,唇边不由挂着血痕。
他露了伤,卫天留自然不留情,不顾血淋淋的两手,无甚章法地一拳砸向对方。还未碰到对方,他耳朵似被针扎了一下,一时间,身边声音小了许多,竟有失聪可能。
荀天工掌心里抓着两块平滑如镜的青石,笑道:“这东西叫做鸣镜石,只需两块碰撞,便能发出钟鸣似的响声,可传至好几里外。你别处能遮,耳朵总遮不住吧?”
卫天留耳朵里淌下两道血痕,显是耳膜受了损伤,他隐隐听见对方说话,但已经听不太清,摇了摇头,将那些血甩了出去,目光仍看向荀天工,又是一拳打过来。
荀天工视线有准备,耳朵里塞了棉花,但这鸣镜石发出的声音极高极细,乍听反而听不见声,却绝非轻易能抵挡的,他耳膜也有些撕裂的疼痛。此时见对方回复过来,连忙抬手去挡。
卫天留耳朵听不见,却不妨碍他动作,一连打出十几拳,速度却越来越慢,荀天工一连截下十几拳,还要避免被他血液沾到,脸色也越来越白,见对方两手都已见骨,终于大笑,血沫随他笑声喷溅在对方脸上,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此时卫天留若再动手,便要断骨了。他伤势好得再快,如果断了手,恐怕也长不出一条,当下改手为脚,踢了过去。
荀天工早防着他这一招,同样一脚踢回,脚上虽有骨裂之声,却也阻住了。反倒是对方怕之后走路受影响,不敢再动,稍退后了一点。
时间拖长了,对荀天工有利,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对于卫天留也是有利的,因为他的伤势是可逆的。
荀天工不理这些,笑道:“你不能动内力,我修为平平,聊胜于无。你天生神力,我却有神兵利器,勉强也算公平。”
卫天留只知他在说话,却听不见了。
这一回荀天工竟然再不拖延,主动扑了上去。二人如此又过了十余招,卫天留手臂露出的骨头上已有裂痕,再多加几分力,便要彻底断开,而荀天工脸色雪白,胸前大片血红,却是自己呕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