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让我难以相信,看到翠花的第一眼,脑袋就被雷劈了。
就跟许仙撩开帐子看见白娘子现出原形一样,让人心惊胆战。
从前,嫂子的皮肤白得像要吐丝的春蚕,可现在,她的手臂上,脸上,竟然生了好多水红疙瘩。
脸腮上一个,额头上一个,脖子上两个,手背上一个。
一下子捋开她的袖子,发现胳膊上同样红红的。
目前也顾不得丢人了,也没感到难以启齿,揭开了她的毛衣,发现她肚子上也起了好几个。
那些疙瘩有大有小,大的像花生米,小的像绿豆,可能太痒,几个疙瘩已经被嫂子抓破了,流出黄黄的水儿来,疙瘩的四周尽是抓痕。
“啊!嫂子,你咋变成了这样?咋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几乎是嚎叫了。
两天的时间没注意,嫂子彻底变了模样,不仅仅让我目瞪口呆,简直是肝胆俱裂。
“初九!别,别那么大声,小心咱爹咱娘听见,不能让两位老人家担心,别呀……。”女人过来用手堵我的嘴巴。一副天生红润的嘴唇给咬白了。
“不行!必须让爹跟娘知道,我们一起想办法,爹!娘!你们快来啊!看看嫂子,快看看嫂子!”我竭嘶底里喊叫起来。
声音从井口一样的空间里传出来,一直穿过院子飘进屋子里,爹跟娘都听到了。
娘系着围裙,爹提着烟锅子,两位老人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风风火火从红薯窖的入口爬了下来。
“咋了?翠花咋了?”
“爹,娘,你们看嫂子!嫂子啊……。”我的声音带着哭腔。
娘跟爹抬眼一看,爹的老脸腾地红了。娘却一声嚎叫:“俺滴妮儿啊……。”将嫂子抱进了怀里。
娘抱上翠花哭了,声泪俱下。
翠花的身上显出那些水红疙瘩,就是说她的暗病已经复发,距离死亡不远了。
或许一天,或许两天,或许十天八天,她就会倒下,再也起不来,离开我们远去。
老太太把她当做亲闺女看,她也把老太太当做了亲娘,母女连心啊。
娘一边哭一边说:“妮儿啊,不怕,咱不怕,娘在,娘在呢。你爹,初九都在。我们会想办法给你治的,花多少钱都不是问题,倾家荡产也不是问题。”
翠花说:“娘,俺不怕,就是现在死也不怕,能死在这个家,能有您这样的娘,初九这样的弟,俺知足……。”
娘怒了,抬脚踹了爹屁股一脚:“你个老东西,还站着干啥?还不快去请大夫?到城里去,请最好的大夫!”
爹喔了一嗓子,慌慌张张爬出了红薯窖。
出来以后一脸的茫然:上哪儿去请大夫啊?乡里县里来了那么多医生都束手无策,我到哪儿找大夫去?
琢磨半天才明白咋回事,原来娘是赶他走。
下面是儿媳妇的私人领地,娘要帮着翠花检查身体,一个老公爹站旁边算怎么回事?
明白过来,爹一跺脚,霜打的茄子那样蹲在了门台上。
他开始吧嗒吧嗒抽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同样心疼翠花。
翠花是个好儿媳,也是个好闺女。每天干一天活到家,嫂子总是给他打好洗脸水,饭菜端到眼皮底下。还亲切地招呼一声:“爹,吃饭了。”
吃过饭,翠花总是给爹抓一撮烟叶,装进烟锅子里,填平压实,还帮着他用火柴点上。
多贴心的儿媳妇,亲闺女也不过如此,咋说没就要没了呢?
红薯窖的下面哭成一团,娘的声音撕心裂肺。老太太的手在颤抖,摸着嫂子的脸颊,额头,也去摸她的肚子跟脊梁,感到那些红疙瘩都拉手。
她问:“妮儿?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