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咋舌道:“可,可周太医虽还挂着太医院的职,到底也是建安伯爵夫人了。也就一月入宫几天来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并太子妃请了脉就出去,谁还正经敢拿她当太医扣下不放出宫呢。”杨皇后退居后,重华宫仍旧按着太子的心意,在自家里称呼皇后,不敢有一点言语轻慢。
白毛言下之意:要不您跟建安伯说,反正奴婢是不能。
辛泓承点头:“我来办吧。”
正说着,外面递进帖子来,辛泓承一看就笑了:“省了我去说,周太医自己递了帖子请求入内宫看护太子妃呢。”
白毛和旁边的红掌都相视一笑,也心中大石落地:这可是太子的嫡长子女,她们这几个贴身服侍的,最近简直是草木皆兵,恨不得把头提在手上服侍。这要是十个月下来,只怕都能熬病了。如今周眀薇肯进来看着,她们就像有了定海神针一般,都恨不得给她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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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伯府。
范老夫人脸快要拉到地上去了,抓了正在府里箭道上练箭的孙子过来:“你媳妇要进宫陪太子妃,这样大的事儿,你们夫妻俩也不回我,自己就定了?”
范云义摸不着头脑:“昨晚我们回过祖母了啊。”
范老夫人气的头疼:“你们昨儿说的是,递帖子进宫为太子妃请脉,这是件好事,可常伴太子妃就未必了!太子妃入宫两年,如今一朝有喜,别说满宫里,就是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她的肚子!”
“这会子自己顶上去,但凡太子妃有个万一,咱们建安伯府一大家子的命都不够赔!”
范云义伸出三根手指无奈道:“祖母,咱们家如今就三个人。”
“你少跟我扯这些歪理!宫里有的是好太医,吴太医令管着做什么的?当年皇后中毒之事多么凶险,她要往里冲,这也罢了,那时候不是咱们家的人。可如今她是建安伯夫人,怎么还这么顾前不顾后,自己扔下一府上的事务给我这个快要入土的老太婆,倒巴巴去管皇家的大事。”
范云义话本来不多,不似辛泓承一般,皇上训他一句,他还有一百句等着皇上,有时候把皇上问的哭笑不得。
范云义只是沉默,任由老夫人自己喋喋不休往下说去。
果然范老夫人说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个音都没有后就不满道:“你倒是说话啊,难道聋了不成?”
范云义这才抬了抬眼皮,认真问道:“这话祖母为什么不叫了眀薇来问?”他倒不是有事推给媳妇的男人,只是好奇。
谁知范老夫人当场就噎住了,半晌才道:“我不爱跟她说话,就跟你说!”
事后范云义才从周眀薇那里听说,范老夫人不是没有叫了她去训斥,周眀薇只是大义凌然:“范家世代忠良为国捐躯,人人钦佩,孙媳妇嫁入范家,自当以祖宗为荣为榜,如今太子血脉便是天大的国事,我便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是心甘情愿的,祖母一定会支持我向祖宗学习吧!”
把范老夫人问的哑口无言,面对孙媳妇正义使者一样的眼神难得败落下来。
实在是她多年来只面对范云义这种沉默寡言的人,外人又都对她客气,使得她怼人的技能点直线下降,一下子被周眀薇用大义架住,说不出话来,所以只能把孙子叫来希望他压制媳妇。
范云义表示不敢。
何况他本心里也当辛泓承是挚友,也深信哪怕天公不作美,这孩子真有万一,太子和太子妃也绝不会无故发火拿他们出气,所以周眀薇想进宫陪伴黛玉,他也很支持。
只是他也不想听祖母的责骂,于是立刻换了个话题:“户部和兵部近来都有空缺。”
果然范老夫人立刻也转移了重点:“那太子怎么说?”她顿了顿,苍老的脸上现出刻骨的仇恨:“咱们家不是那些拼了命想从武转文的人家,你还该保家卫国去。你爷爷,你爹,你叔叔们或死在苗蛮手里,或死在北蛮手里,幸的得了全尸,不幸的也不过残肢碎片的衣冠冢就胡乱葬了。如今苗蛮已清,来日若有机会,你该往北疆去,亲手杀敌,报咱们家的血海深仇!”
范云义严肃起身应了:“是,我想着也是去兵部的好。太子这两年已然把六部都转了一圈——礼部、工部、刑部都只是去点个卯,多半还是在吏部和户部上着紧。唯有兵部上的事,别说太子,连皇上都有些吃力,太上皇到底不肯完全撒手兵权。”
范老夫人低头思索一阵:“那你岂不还要在家里赋闲一阵?”
范云义自从江南办了许多甄家罪证来,也算是太上皇心里的一个疙瘩,所以这小一年来,他都只是办些闲差,没有什么正经差事。
见范云义点头,范老夫人就问道:“太上皇的病到底如何呢?听说风寒虽然好了许多,但仍旧大不如前了。”
周围的丫鬟仆妇早已清尽,范云义却仍是放低了声音:“老年人一病过后,身子骨虚弱些是难免,并不是最要紧的,可虑的是,太上皇这一病害了眼疾,如今已经不能看奏折了。听说如今甄家两位大人常被召了去,有时会替太上皇读奏折。”顿了顿又道:“当然,那不过是寻常折子,事关大事,仍旧是太子面禀。”
范老夫人心里一惊:“罢了,既如此,你还是安闲些好。别这时候去点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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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见了周眀薇,就忍不住扶着腰抱怨道:“怎么一个孩子就累得我这样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