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怕雾!&rdo;山项慈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心里满是汗。
我没来得及思考意识体为何手心里也会因为紧张出汗,没来得及避开山项慈扭头看前方时那一头长头的发梢,没来得及好奇为何刚刚我说的那句话如此大声,几个武装人员却当作没听见‐‐
雾,如同急流,充斥着整个地道,呼啸着将我们所有人湮没。
就在雾埋过我头顶的一刻,我脑海里的迷雾开始散去。
我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猜想结果。
如果我猜想是真的,那真是荒唐至极,残忍至极。
就像如今我重新认识的这两个世界。
二十一交易
从洞里出来时,周围依旧是一片浓雾。走了很久,我们才走到他们的帐篷边。他们把我扔进了学校操场上的一个相对较小的帐篷。
帐篷里出乎意料地干净。不是我以为的对待犯人的脏乱差。脚踩草地,头上一米处的帐篷中央挂着一盏灯,不知用什么点燃的,它特别亮,能照亮帐篷里的每个角落。
一张床,一张椅子,除此之外只有帐篷外传来的严谨的列队声,和时强时弱的人声,在整个帐篷里回荡。
他们走之前给我塞了一小瓶火油下去,还拿枪口朝我的腿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如果我敢动逃跑的想法,他们就会朝我的腿射击。我不知道他们如何确信击伤我的腿不会影响这个世界的平衡,不过显然我不知道的远没有他们知道的多,而我不知道的已是整片大海。
山项慈累坏了,她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缓缓躺下,长舒一口气。
她的脑子可能早就乱成一堆糨糊。
&ldo;早点睡吧。他们今晚不会杀了我们的。&rdo;我坐在椅子上,试图安慰她。
山项慈没吭声,听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缓,看样子已经入睡了。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小姐。
我笑着撇了撇嘴。如果是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所有认识的人,就连自己的未婚夫也失去了,而罪魁祸首是我未来的公公,和一堆与我认识的人一模一样却又完全不一样的人,我恐怕会希望把自己的脑子全部掏空,然后离开这里。
就像梦里飞离蛇群一样。
可我只是一个凡人,不是天使,更没有翅膀。
独自一人在困境里会是什么感受?我看着背对着我呼呼大睡的山项慈,一时很难猜测她内心的煎熬。梦里迫切渴望呼吸的感受让我对山项慈竟生出一丝悲悯和愧疚。说到底,是来自我世界的人践踏了她的世界。而就我目前所知,我的世界,确实正如她所言,是她世界的影子,一个脱离真品就没有存在意义的假货,一个模仿西施的东施。
我与她相比,算是遭人耻笑的东施吗?
借着头顶的灯光,我看着自己的身体,从我的手指看到我的脚背。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真实性,更没有好好珍惜过我的生活。明天永远会照常到来,就跟我每天早上起来会等到母亲做的早餐和父亲的教训一样。我从不质疑自己浑噩度日的意义,因为我按照规矩在生活,我活得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内在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理想,外在尽力与周遭融合,好使自己千篇一律,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因为人们隔离排斥出众的人,只是他们的嫉恨埋在了心里,却种出了崇拜与爱慕的话语。
我活在规则里,也在规则里做自己的小破坏。我从没想过打破规则,尽管别人以为我生来就是一个打破规则的人。他们觉得我很强悍,很有主见,很冷酷决绝。可我不过是在规则里,活得和他们有一点点不一样罢了。追根究底,我跟他们一样,会走向死亡,在历史书上静默地挤在一个词里:&ldo;某某等人&rdo;。我就是那&ldo;等&rdo;中的千千万万人中的一位。
这样的我,和一个娇生惯养却肆意生活,到处冒险的大小姐比,真的一点优势都没有吗?
有人掀开了帐篷的门帘。
&ldo;这么晚还没睡?&rdo;
是那个领山项慈走出雾墙的机器人小姐。
&ldo;我猜你应该是另一个项慈吧。&rdo;我能看出冉风蓝神色紧张。看来这个世和会的科技能力要比我想象得更厉害,机器人都能流露出如此逼真的情绪了。&ldo;我来是想弥补我的过失。我本来应该在你,就是另一个你,不对,反正都是你,穿过雾墙的时候喝下一瓶火油的,可是我忘了。丰松先生吩咐我做的事我没能做到,我还因此受到了回档案室的处分。&rdo;
她竟然会紧张到咽口水。
&ldo;倒不是说档案室有多么不好,只是我不想回去那个满是灰尘的地方日复一日做枯燥的工作。我喜欢安定,只是不喜欢无聊。&rdo;
&ldo;你不是机器人吗?&rdo;我问她。她一听,神色一紧,却很快放松下来,带着了然的歉意,仿佛刚刚侮辱人的不是我,而是她,&ldo;我明白,可如今机器人也是有感情的。我是说,我也有是感情的,渴望有感情。&rdo;
&ldo;你说要来弥补你的过失。&rdo;我提出她原先过来的目的。实在没有心情陪她这个奇怪的机器人聊奇怪的人生话题。
&ldo;对的!&rdo;冉风蓝高兴地举起双手,摇晃了好几下,我才看见她手中拿着一大瓶木油。&ldo;实验进度已经过半,很快需要来测量平衡点对双生世界的影响。所以丰松先生,所以我们,需要你变回之前那个项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