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继续说,&ldo;我可以把来龙去脉跟你讲清楚。不过讲完之后,我需要你喝下这小瓶火油剂。&rdo;他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绿色的液体,它的模样像极了液态木油,只是它是鲜绿色的,而木油是血红色的。我从来没见过,或是听过火油剂。
我开始意识到丰叔叔跟他的疤痕一样,背后掩盖着秘密,可我却从没有留心去了解其背后的隐秘。
&ldo;了解了又能怎么样?&rdo;这屋子里除了我和丰叔叔,难道还有别人?
了解了,也许就能阻止我爱的人们在我面前死去。
&ldo;答应我吗?&rdo;丰叔叔把药剂放回裤兜,叹了口气,&ldo;其实我也可以逼迫你喝下去,可我不想这么做,毕竟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心都是肉长的。&rdo;他恳求的眼神一时间竟让我觉得我对他有所亏欠。
丰复余对我的影响原来已经这么深了。
&ldo;你先跟我解释清楚,我会考虑的。&rdo;我清了清嗓子,丰叔叔那副洞察一切的笑容让我喉咙更加干渴。之间他变魔术一般从我身后拿出一瓶水,等我喝够后,他从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抽了一口,仿佛它像是他许久未见的恋人一般。
&ldo;开始讲之前我需要跟你讲清楚。你要听好了。你的想法,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是叛徒,我只是这个世界的信徒。&rdo;
十四平衡
丰叔叔的故事起始于他小时候的一场意外。
他说,小时候,因为生性调皮,他经常在海煤镇的各种隐蔽的角落里玩耍。他想要探险。丰叔叔说出&ldo;探险&rdo;这词的时候眼里的光亮,使我第一次看到他也曾有这种孩童的梦想。
而当时除了镇中心的大坑这个禁地里没去过,他几乎已经踏遍了整个海煤镇。
自懂事以来,所有比他年长的人都跟他提过这个坑,他们的话语里充斥着恐惧与排斥。但他却能听出所有人语句下,那潜藏的渴望,像一只深渊巨兽,不敢突破规则,只好恨恨地蛰伏在原地,还恐吓下一代不让他们去揭开大坑的真面目。
丰叔叔从小就显出了他聪慧的潜力,再加上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思,他已被自己的自信漫过头顶,听不进一切他认为无用的劝阻。
他决定去把大坑的真面目揭开,这一切只会像挖掘一个历史人物雕塑底下埋着什么一样简单。
他跟我说,他自己事后对整个经过非常后悔,但从不后悔最初跳进那个大坑的举动。
丰叔叔带了把铲子和一盏木油灯,就在他十三岁那年的某一天,他悄悄地避开大人们的目光,在深夜里跳进了镇中心的那个大坑里。跳进去后他就开始挖起来。
一切都很顺利。他很快就把坑挖深了十厘米左右。什么也没挖出来,除了坑外堆着的土。夜里的海煤镇里寂静得不可思议,他在坑里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就是在他坐下来歇息的时候,那股细若游丝的哭泣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这让他吓得蹦了起来。
那声音好像传自他脚下,可他跺了几脚,脚下只有硬梆梆的土。可能自己听错了吧,丰叔叔这样安慰自己,毕竟他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在山里孤身一人待过连续两个晚上了。
没等他重新坐下,哭声反倒越来越大,期间竟然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摩擦声,像是人们的皮肤被一种粘腻的东西摩擦。他想平定自己的呼吸声,停止自己的想象,可哪怕堵上耳朵,那声音就像通了灵性一般,钻进他的大脑里。
这时他才分辨出来那团纠缠不清的声音里,有人的呼救声。
&ldo;是男的还是女的?&rdo;我不自觉地打断他的故事。在听到皮肤摩擦的时候,我脑海里一阵阵刺痛,接着我仿佛漂浮到房间上空,看到我自己坐在椅子上,张口说了那句话。
丰叔叔打量了我一眼,答道,&ldo;男的女的都有。&rdo;
丰叔叔话音刚落,我就一下子又回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视角。
难不成这个坑里一直埋着活人?
这个想法让十三岁的丰叔叔吓得一激灵,他觉得自己快要尿裤子了。深山里的野兽都没曾让他这么恐惧过。他抓着铲子犹豫着是否该继续挖下去。可万一挖出来什么‐‐
他说,他至今还真切地记得,他刚想到这,他脚下的土开始破开,有东西在冒出来。他连忙拿起脚边的木油灯,将灯靠近那团冒出来的东西。
那东西还在不断扩大。他看见了白色的蠕动东西,下一秒他的灯就突然熄灭,紧接着他就在一片黑暗里摸索。
他开始踉踉跄跄跪在地上往前爬,感觉到白色的东西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全身,却丝毫没有过大阻力。这时他才意识到,这可能是雾,镇边上雾墙里的那种雾。
走了没几步,他就发现前方的一点亮光。他紧盯着亮光并朝它跑过去,亮光慢慢扩大成一个门一样的长方形。他犹豫了一会,回身望了一眼背后的黑暗,才迈步进去。
门后面,满眼的白色蔓延在视野所及的每个角落。白色给人的感受应该是干净纯洁的,可丰叔叔说,他觉得在他眼里那只是假象,那白色里面透着让人厌恶窒息的肮脏。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却突然发现对面走来一个人。
要不是他站定不动,对面的人走了好几步才不动,他怕是真以为在照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