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认了,再又安慰自己,盯上了又怎么样?当场宰了他?还是跟着人家车子回去了再杀?三院戏台上正在&ot;劝千岁……&ot;,进了二院,廊上一阵爽朗的女人笑声使他转移了视线。
&ot;密斯脱李!过来!&ot;又是金士贻,在东屋门口一小圈人当中招呼他,&ot;再给你介绍几位朋友……&ot;
回廊上头的灯挺亮。他看到还有两个男的,一个女的。可是没有羽田。
女的一身闪闪亮亮浅红中袖旗袍,蓬松的长发。他觉得有点面熟。快到跟前才想起来,是车里跟蓝田一块儿那个。
&ot;李天然李先生,我们画报的英文编辑,刚从美国留学回来……这位是我们的卓公子,卓世礼公子,今天这个堂会就是给我们少爷的祖母大人办的。&ot;
李天然觉得这位少爷的年纪和他差不多,个儿比他矮点儿,也胖点儿。手握得倒是很紧。穿的可是一身长袍马褂。
&ot;这位小姐是我们的北平之花,唐凤仪女士。&ot;
她先伸的手。无名指上一枚豌豆大的金刚钻。手很柔软,冰凉……对了,还上过画报封面。
&ot;这位是杨先生。我们卓少爷的副理。&ot;二人握手。李天然立刻觉察出这小子练过武。卓少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只瞄着天然结实的身子,&ot;李先生喜欢运动?&ot;
&ot;打打撞球。&ot;
&ot;谁有烟?&ot;唐凤仪没在问谁,可是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眨眨地望着天然。
后边杨副理&ot;咔&ot;地一声打开了一个金烟盒。唐凤仪也不看,取了一支。&ot;咔&ot;地又一声,打火机响了。
&ot;幸会。&ot;卓世礼板着脸,说完转身。
唐凤仪朝着李天然头上轻轻喷了长长一缕烟,慢慢跟着回身,&ot;幸会。&ot;声音有点沙,非常嗲。
金士贻有点尴尬,&ot;我得去陪陪。&ot;转身追了上去。在回廊尽头拐弯的时候,那位杨副理偏着头,上下打量了李天然一眼。
15羽田宅
德玖一连三天没回家,也没留话。李天然心里很急,倒不是怕师叔出事,而是急着找他商量,跟他说面对面见到了羽田。
他怎么想也觉得羽田没认出他是谁,也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本人当年也只是从眼角瞄了那张圆脸几秒钟而已。当然,他是受害人,这种血的记忆一烙永存。
堂会回来那天晚上,他激动得喝了半瓶威士忌,躺在黑黑的卧室,无法入睡……还是睡了?一个个影像,一幕幕呈现眼前。师父,师母,二师兄,师妹,就在他床头。他也身在其中。没有声音,可是又很清楚听见他们说说笑笑。他不想再看下去,这么多次了,就知道下一幕是什么。想止住又止不住。一阵乱枪,师父额头上的血。师母他们,还有丹青,都张着嘴,像是在喊,可是又没声音,全叫大火给埋起来了。他无法入睡,还是睡了?就这么几颗子弹,就这么几秒钟,四个人没了,他也完了……
他还是无法入睡。还是睡了?怎么没有人?没有路?怎么又饥又渴?怎么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像?是我吗?浑身裹着襁褓,等着妈妈的奶水……是这种饥渴吗……
师叔几天没见不说,金主编也是一连几天没来上班。李天然礼拜一礼拜二都没见着他。问小苏也不知道。她倒是掏出来一个小本儿,说是母校朝阳女中在为绥远大克百灵庙的傅作义官兵募款。李天然捐了十元。
他本来只觉得金士贻有点儿不顺眼,可是领教了他在堂会上那副德性,开始感到厌恶。不管怎么样,他知道现在更不能从金士贻那儿打听羽田了,而且根本就不能在他面前说任何话。
金士贻直到礼拜三才露面,问李天然堂会上玩儿得好不好。他没再提羽田他们,只是笑眯眯地说他打了几圈儿麻将,小赢两百元,&ot;有不少人打听你是谁,还有位周博士要我介绍。&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