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嫡系学姐把组织大学里第一场同乡迎新聚会的任务交给我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对别的班级,我都只是通知一位领头人,再由他向自己班的同学传达;但是到了&tis;&tis;的班级,我居心叵测地从领头人手中将他们班那十几个新生的联络方式全部要了过来,一一通知,就为了光明正大地要到&tis;&tis;的手机号,亲自发上一条冠冕堂皇、无可指摘的短信,也把自己的姓名电话强行塞给他。
当爱情和自尊心相遇的时候,我们总是居心叵测,妄图两全。
几乎所有接到短信的同学都会回复我说:&ldo;谢谢你,需要我帮忙通知其他人吗?&rdo;
只有他,回复的是:&ldo;哦。&rdo;
哦。
得到这个字的时候我站在学校西门外,头顶是炽烈的暮夏日光,烤得人心里发虚。一瞬间好像又听见我妈妈促狭的声音:你喜欢他什么呢?
吃饭的那天我略微打扮了一下。我这种面目平凡的姑娘打扮起来总是很尴尬,有一颗变美的心,却资质普通,又担心做得太过火,被所有人嘲笑不自量力。所以每每用心修饰过后,在别人眼里还是同一个样子。
我没敢和他坐在同一张圆桌上,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我们高中这两届考上同一所大学的人加在一起足足有六十个,自我介绍一轮下来就差不多要散伙了。我一直远远看着&tis;&tis;,看平日冷若冰霜的他兴高采烈地和一个同系的师兄寒暄,交换电话号码,请教选课秘诀……
这一切都发生在我站起来造作地自我介绍的当口。
很久以后,我和他聊天说起自己刚入学时候的窘境,明明左胳膊打着石膏却选了篮球课,简直是作死。他眉毛一扬:你骨折过?
我点头,没有过多解释。
我那么显眼,毕业表彰的时候打着石膏,迎新晚餐时候也打着石膏,所有人都围着我问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哎呀小心点……我们距离最近的时候,两只肩膀之间只有十厘米,他从未看过我。
后来我们还是认识了,以一种非常平淡的方式。
第一个短信是他发过来的,问我开学时候的英语分级考试考了多少,我回答:三级,你呢?
他说:我也是。顿了顿又发过来一条:你也考了三级我就放心了,那咱们高中应该没有人考到四级。
我知道这只是一条没头没脑的、学霸跑来寻求安全感的短信,夸别人也夸了他自己;可能他已经打探过很多人,可能他只是客套。
但我却在课堂上几乎把手机屏幕给看裂了‐‐这么说他知道我还挺厉害的?怎么知道的?很早就知道的吗?他怎么看我的呢?他不是从来不注意学习以外的事情吗?
我小心翼翼地回复着他的信息:要热情,又不能发狂;要回应他的话,同时留出足够的尾巴让他继续回复我,防止谈话无疾而终……
左手刚拆了石膏,还软软地使不上力,可我还是右手记着笔记,用左手攥住手机,和他不咸不淡地聊了一条又一条,独自维持着一场艰难的对话。
我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女生,却可以在他选课冲突发短信来求助的时候顶着烈日跑去遥远的英语系教学楼帮他询问修改流程;可以在他挂掉我的电话、发来短信说&ldo;不喜欢讲电话&rdo;的时候费劲巴拉地编辑长长的短信撰写&ldo;改课攻略&rdo;;可以在他说自己感冒的时候买一堆药送到男生宿舍楼收发室;可以在百度、google还不甚发达的年代站在路边的信息岗亭里帮他查询从学校到北京站的换乘步骤‐‐哦,当然还是用短信发送的。
谢谢他,我的左手复健得特别快。
然而我们没有见面。我和&tis;&tis;之间唯一的连接就只有手机桌面上的信封图标。我没有主动约过他,不曾在夜里发信息没话找话,更没要求过他谢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