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次表白之后,我便把她当个姑娘来看了,不由自主地琢磨她的心思,总是没来由地小心。那一次表白让我意识到一种巨大的危险,她长大了,不能永远一脸鼻涕地跟在我的身后。那时总觉得她很烦,但她却安全地粘在我的掌心里。
虽然我依旧幼稚,但一到她身上,便觉得自己得像个哥哥。需要肩负许多责任,需要对她宠溺无涯。小时候那些糗事和互相进行的暴力迫害,反而变得温暖。
有好吃的,就想给她吃。身上有两百块钱,恨不得给她两千。不允许她喝酒,她生理期了我就哄她喂她喝热水。那段时间不想交女朋友,只是觉得,一辈子供一个祖宗就够我忙活了,再来一个我可走不开。
像每个平凡的哥哥一样。
那天在&ldo;一杯沧海&rdo;,我拿着做兼职的钱,请她喝咖啡。
我看着她‐‐自己的妹妹,如痴如醉。
我说:&ldo;许诺。&rdo;
她说:&ldo;咦,咋了?&rdo;
我说:&ldo;没事儿,我就叫叫你。爸妈没给我起这么好听的名字。&rdo;
她一撇嘴,说:&ldo;傻&tis;。&rdo;
我看着她洁白如鸽羽的皮肤,雕塑般修长的双腿,像爸爸那样,弯弯的眼睛和挺拔的鼻梁,像妈妈那样,纤瘦的腰和渐长的身体。小臂上铺满细细的绒毛,被夕阳一镀,柔软了一层黄昏的云。
许诺十八岁了。
有时想,我们应该是多亲密啊。我们共享一个子宫,我们喝同一个女人的乳汁,冠同一个男人的姓氏。从你的眉眼神态中,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像是看着另外一个自己,自己的另外一种可能。仿佛你是自己的女儿和母亲。我们家族的源头在那里,你我是两条河岸,或是并肩的浪潮。
我心情低落时,她仿佛能感应得到。总是打电话来,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扯淡,没大没小的,叫我名字的时候多,叫我&ldo;哥&rdo;的时候少。
我想,岁月啊,你就把我的妹妹定格在十八岁吧。不要让她嫁人,不要让她和我一同随着时间的队伍逃亡。让她唱歌和画画,撒娇与任性。让她一直有梦想,喜欢好看的男生。让她不尝辛苦,也不必成熟。
她总是说:&ldo;许耀方,还有我呢,没事儿。实在不行咱回家。&rdo;
我总是说:&ldo;许诺,还有我呢,没事儿没事儿。你哭啥?你哭我还得给你擦。&rdo;
这个家有四口人,生命很沉,父母是生命的根,我俩是生命的肩。
一起扛,就很稳。
5
1992年。
一位年轻母亲的妊娠期,她的丈夫‐‐年轻的许先生,通过医院走后门,看着彩超,断定是个女孩儿。
他与妻子商定,给孩子起名为许诺。是个充满诚恳和希望的名字。
1993年1月,新生的孩子满头黑发,还长着一只粉红的小鸡鸡。那是除夕夜,医院里只出生了一个孩子,没有抱错的可能性。许先生感慨自己学艺不精,只能把原来买的女婴装收起来,再买男孩子的衣服。
1995年,孩子的母亲再次怀孕,已过而立之年的许先生又看了看彩超,都能看清孩子的眉眼。许先生这次没看错,是个女孩儿,没跑。
许先生想,留住这个孩子吧,但他是公务员,1996年,那一切仍旧困难重重。
生下来,就叫许诺。
可她最终,未曾来过。
在被告知此事时,我曾抱有许多幻想,如果这个孩子‐‐我的妹妹,生下来后,她会不会尿我的床,抢我的玩具,扯我的头发,告我的刁状?
会不会真如爸爸描述的那般好看?出落得亭亭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