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们点点头,几根葱香般的指头在篮子里小心翼翼划拉几下,检出几个别致的,托在掌心翻来覆去看。
一旁等着的奴仆手脚麻利的上前,扔下一块碎银,&ldo;这几个,我们要了。&rdo;
&ldo;好咧。&rdo;伶香牵着笑,摸着袖口,要找钱袋找铜板给侯在一旁的家仆。上下摸索一番,才记起来,钱袋在安和身上。她面色一凝,僵着笑点头哈腰,&ldo;找零的钱袋放我妹妹身上了……我……&rdo;
&ldo;算了,不用找了,赏你了。&rdo;领头的贵妇人摆摆手,转脸搭住身旁站着的妙龄女子的手,和蔼道:&ldo;安秋,走罢。&rdo;
安秋?
伶香眯了眯眼,看向立在一旁良久的女子。相貌姣美,姿态端庄,就那般简简单单的立在那里,便有种不可亵|玩的高洁。风一吹,飘飘然如天上仙。
伶香盯着面前瞧了好些时候,这位叫安秋的大小|姐也未露出什么厌弃的模样,像自幼被人用各种各样的眼神看惯了。任他人如何,她都轻描淡写,不放心上。
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只看了许多,也没瞧出些端倪来。伶香在一众家仆不耐烦的神色下讪讪笑了笑,低头整理绣件儿。
一只莹润如玉的纤纤细手在篮子里碰了下,捏出一只悬着吉祥结的香包,随即,清脆如莺的声音响起,&ldo;这是什么结?瞧着,倒是极别致。&rdo;
伶香忙解释,&ldo;这是我妹妹钻研出来的新花样,您若喜欢,便拿着把玩。&rdo;她掂掂方才那块沉甸甸的碎银,笑得真诚。
对面大小姐却看了看身后的仆从一眼,&ldo;石榴。&rdo;
&ldo;哎。&rdo;叫石榴的侍女应一声,上前,打开钱袋,取出一块碎银递给伶香,&ldo;喏,这个香包,我们小姐买了。&rdo;
&ldo;这……方才这位夫人已经付了银子了……&rdo;手心里碎银硌得慌,伶香支吾,拿捏不住,转脸看贵妇人的脸色。
贵妇人毫不在意,&ldo;小|姐要买,你收下便是。&rdo;
叫安秋的大小|姐也微微颔首,&ldo;方才剩下的银两,母亲说赏你了,便不会再要回来。钱货两讫,没有白拿的道理,这块碎银你收下便是。&rdo;
&ldo;……好嘞,谢谢您赏赐。&rdo;伶香心里嘘声,面上还是讪笑着,躬身恭送一家子。
待这一波富贵人家走远了,伶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擦擦汗,转脸去找安和。
&ldo;怎么了?不舒服?&rdo;她伸手探安和额头,摸到一手冷汗。
安和抱着膝盖缩在树干后,苍白着脸,摇摇头,强撑着站起,&ldo;没有不舒服……只是,遇到几个以前认识的人……&rdo;
这么多年过去,再见面,林安秋依旧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她却早已跌落泥潭,任人践踏。
伶香眼睛一转,猜出点始末,不再追问,将人撑起来,思索片刻,将方才挣到的银子塞到安和手里,商量道:&ldo;这些日子你也累着了,先回去吧。&rdo;
说不得,进完香,林安秋她们还要顺着这条山路下山。安和抿了抿唇,点点头,靠在伶香身上,两人搀扶着,一路往家里去。
干瘪的钱袋装进两块碎银,晃荡撞着,声音沉甸甸的响。犹豫片刻,安和捏住钱袋,将钱币裹进手中,紧紧捏住。
下山路顺畅得很,太阳还悬着,茅草小屋已近在眼前。进了村口,伶香说要去张娘子家换些粮食。安和点点头,顾自一人往家里走。
林安秋说的对,钱货两讫,没有白拿的道理。安和想着今日林安秋说的话,越走越慢。现今住着的屋子,是贺长云买来的,每隔几日,他还要送柴米油盐来……
安和扯了扯嘴角,快走几步,走到家门前,开门而入,院子里却不同往常的热闹。贺长云和着几位邻居大婶坐着,新劈好的柴火散乱在旁。
见她进来,几个人都停了话题。贺长云瞧着她,温和的笑笑,起身过去接过篮子,&ldo;累不累?&rdo;
不忍在邻居前拂他面子,安和默了下,乖巧的摇头。
贺长云摸摸她头顶,拎起水壶倒了杯水送到她唇边。
邻居大婶们看着贺长云体贴的动作,舒心的眉开眼笑,纷纷打趣,&ldo;你瞧,安和男人多体贴。&rdo;
&ldo;是哈,哪像我们家那懒汉,做活回来,吃了就睡,一句暖心话没有……&rdo;
&ldo;唉,也怪我们没安和这个福气……&rdo;
沐浴在邻居大婶的名不副实的艳羡中,安和缩了缩,强撑着笑笑,&ldo;其实他不是……&rdo;她有心要戳破一切,话到嘴边,却还是没勇气吐出口。
一个女人,住着男人的房子,用着男人的银两,两人姿态亲昵。若是两人不是夫妻关系,在小村落,又会被人如何猜测。
她不愿再被人看轻。
安和心肠百转,硬生生把话吞回去。强撑笑将邻居们送走,安和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准备烧晚饭。灶台上没了柴禾,她叹气,又走去院子里抱贺长云刚劈好的柴禾。
贺长云见她转来转去,就是不对他好脸色,扯唇一笑,将人拉过来箍在怀里,伸手捏她的脸,&ldo;怎么了?不开心?&rdo;
安和瞅他片刻,甩开他的手,快步走进房内,取了个小袋子,又急匆匆的出来,将东西塞进贺长云手中,闷头又钻去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