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应一声,跑去更前头找柴火。伶香坐在树墩上,瞧着安和起起落落的背影,兀自叹口气。
自昨夜从督军帐中归来,安和的举动便陡然间怪异起来。若说与那新来的督军无半点干系,她是一个字也不信的。却是不知,安和与新来的那个官儿,过往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只不管什么关系,如今他是人上人,她是草中草,怎么想,都是难过的……
前头枯枝落了满地,安和挑出能用的,一根根叠放整齐,用草绳捆起。捆完自己的份儿,又替伶香捆好她的份儿,一手一个,沉甸甸的拖着往回走。
伶香坐在原处,见安和过来了,不着痕迹的捶一把酸疼的膝盖,妖妖娆起身迎过去,扛起自己的那捆,与安和一并走回军营。
往回走的路上,安和听着伶香讲她身为扬州八艳时的那些往事,心里胡思乱想着其他事儿,心神恍惚,时不时嗯上一声,算作答应。快到营地的时候,伶香高高扬起的声调却忽的止住了,安和不明所以的转过脸。
一抬眼,便瞧见昨晚那人。
贺长云披着昨夜的貂毛大麾站在营帐中央,貂毛水润光滑,在薄弱的日光下熠熠生光。一看便是好皮料。安和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红色小袄,一条黑色棉裤,小袄早被水洗的失了颜色,黑裤也缀满补丁。
她舔舔唇,笑一笑,抬起头来。
从前她是林府庶女,入做贺家妾勉强也算可以。现在他和她,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下的泥,连个念想都没有。她自不会贪了心的去奢望。以往见了他,怕发饰老旧,怕衣裳过时。现在没了想法,坦荡荡,着一身粗布麻衣,连羞耻都没有了。
身处世家,艰难讨生活,过得小心翼翼。现身处军营,过得反倒肆意的多。
这边贺长云也在打量她。随意扎在脑后的长发在风中飞舞,面容平静,当初的胆怯小心依旧还在,眉梢间却多了丝顽强来。见到他,先是怔了一下,眼神些许躲闪,而后镇定下来,舔了舔唇,抛却了一切似的,坦然的与他对视。
像极了这边生长的荆棘丛,弱小的,却在极寒的天地里,直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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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回去后,在床上躺了半宿,了无睡意。凉风顺着窗沿进来,丝丝缕缕撩在他依旧炽热的掌心,鼓得心头那团火越烧越烈。心意乱,下面也跟着鼓鼓囊囊直挺起来。
他捂脸低吼一声,再次看向右手。掌心似乎还沾染着女儿家馥雅的淡香,萦绕周身久久不能散去。
贺长云咬紧牙关,眼前忽的冒出林安和那双晶晶亮的眼睛,忽闪忽闪。他心猛地一跳,右掌克制不住的滑进亵裤。
片刻后,掌心一片濡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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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前日林安秋对他的冷待被父母获知,林家夫人过意不去。次日,林府便送来帖子,诚邀贺夫人携子前往林家城外温泉庄小住几日。
温泉泡水,于身体大有裨益。
贺夫人犹豫片刻,便接下了帖子,转脸询问儿子的意见。贺长云站在母亲身边,脑袋里还云里雾里绕着些昨夜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字未听,此刻母亲发问,先是蒙了下,而后歉意一笑,含糊着掩饰:&ldo;母亲说好,那便是极好的。&rdo;
贺夫人嗔怪般的笑笑,将此事答应下来。她起身走到林府管家面前,温和一笑,&ldo;辛苦管家跑这么一趟,劳您转告林夫人,我和长云定会准时赴约。&rdo;
林府管家扬着笑脸,躬身一福,回府汇报去了。
赴约?
赴什么约?
贺长云这才醒过神来,几步跨到贺夫人身边,着急道:&ldo;什么约?&rdo;
贺夫人微怔,&ldo;你方才未听?林家邀我们去温泉庄上泡汤。&rdo;
&ldo;泡汤?&rdo;贺长云皱眉,&ldo;这要几日能回?&rdo;
&ldo;怎么?你有事?&rdo;贺夫人眨眼睛,歪头思索片刻,道:&ldo;我记着,林家温泉庄子不远,泡汤一日,来去一日,左不过三日罢了。……若手头的事情不是那般紧急,便着手放放,待从温泉庄子上回来再办。你不是总说寻不到与安秋相处的时机么?这次独你与她二人,可得抓抓紧……&rdo;
贺夫人念叨着为他出谋划策。
贺长云抿唇:林安秋太过冰冷,瞧不出什么欢喜来。他虽对其有那么些的欢喜,但每每面对她,心头却依旧挫败不已。只林安秋是家中长辈为他挑选的正妻人选,他需尽力与其接触,以求婚后琴瑟和鸣。
思及此,贺长云闭闭眼暗叹一声,转而想起昨夜的林安和,怔了下,而后劝说自己,左不过三日罢了,待回来,正巧可以去林安和院落,问上一问。
她究竟有什么要紧事要与他商量。
他这么想着,点头答应。
不巧,天有不测风云。深秋一场冷雨飘下,接连几日,道路泥泞难行,马车寸步难行。定好的三日便返,生生拖至七日。贺长云心内焦急,却又无法,待太阳一出山,便护送两人亲眷踏上归途。
小院静悄悄,贺长云熟门熟路的翻进去。来得太急,马鞭忘了放下,此刻卡在虎口,些许不自在。他在院中转了圈,没瞧见林安和的影子。寝室门紧掩,想起上冒昧进入的情状,贺长云脸红了红,退后几步,掀袍在门槛上坐下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