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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第1页)

但是,如果世界感及世界意象的这一晚期形式,作为我们的&ldo;第二信仰&rdo;的序幕,是对我们现有的宗教的一种否定,则它的结构在各个文明之中当然会有所不同。世上的任何一种宗教,无不具有一个只属于其自身、也唯一只针对自身的无神论的对立面。人们一直把在其周围延展的外部世界,正如在不同的情形中所显示的那样,或是体验作由秩序井然的实体所构成的宇宙,或是体验作一种世界洞穴,或是体验作一个效能的空间,但是,他们再也不能活生生地经验到存在于外部世界之中的那种神圣的因果律。他们只能以一种渎神的因果律,亦即本身即是或者欲望成为包罗一切的机械的因果律,来认识那个世界。世上有古典类型的、阿拉伯类型的和西方类型的无神论,它们在意义和实质上彼此不同。尼采基于他所谓的&ldo;上帝已死&rdo;而阐述了一种动态的无神论,倘若古典的哲学家要表达其静态的、欧几里得式的无神论,则须宣称&ldo;住在圣地的诸神都已死了&rdo;。前者指示出无穷的空间已经失去了神性,后者则表示无数的实体已经失去了神性。但是,死的空间和死的事物,正是物理学中的&ldo;事实&rdo;。无神论者还不能体验到物理的自然图象与宗教的自然图象之间的差别。只有语言以其精微的感觉来区分出智慧(wisdo)和才智(tellince)‐‐它们分别代表着心灵的早期和晚期,以及心灵的乡村状态和世界都市状态。才智发出的声音甚至就是无神论的。没有人会把赫拉克利特或迈斯&iddot;艾克哈特描述为才智之士,但苏格拉底和卢梭显然是才智的而不是&ldo;智慧的&rdo;。&ldo;才智&rdo;这个词有&ldo;无根&rdo;的意思。只有从斯多葛派、社会主义者或典型的非宗教人士的角度看,才智的缺乏才是可蔑视的事。

每一活生生的文化,不论其是否意识到,其精神皆是宗教的,且就是宗教。它存在着、生成着、发展着、完成着,此即是它的宗教。从没有一种文化的精神是非宗教的;它至多也只是如美第奇的佛罗伦萨人那样,玩弄着非宗教的观念游戏而已。但是,世界都市的人是&ldo;非宗教的&rdo;;这是他的存在的一部分,是他的历史位置的一个标记。即便他痛苦地感觉到内心的空虚和无聊,即便他热忱地渴望成为宗教的,他也没有力量达于此。世界都市中的所有信仰都取决于自我欺骗。一个时代所能有的虔诚的程度,在其对待宽容的态度中便可略见一斑。我们说一个人宽容,或是因为那形式语言看起来表达了在其自身的亲身体验中觉得是神圣的东西,再不就是因为那体验不再包含能产生此类感觉的任何东西。

在古典世界中,我们现代人所谓的&ldo;宽容&rdo;(toleration)其实是无神论之反面的一种表现。神意与崇拜的多样性乃是古典的宗教的概念所固有的,那承认它们具有有效性的东西,并不是古代信仰的宽容,而是它的虔诚的自明性的表现。反之,凡是要求唯我独尊的唯一性的人,事实上显示了自身是不信神的。在其世界图象只是个别实体之集合的人的眼里,基督徒和犹太人都算是且必然是无神论者;并且当帝国时代不再以这样的眼光看待他们时,古典的古老的神情感本身便宣告终结了。另一方面,尊重地方祀拜的形式‐‐不论是什么样的;尊重神像;尊重献祭仪式和宗教节日,一直是古典的人们所期望的,凡是嘲弄或亵渎它们的人,立即会领会到古典宽容的限度‐‐雅典的赫耳墨头柱(utilationoftheherae)的丑闻和对亵渎厄琉息斯秘仪的审判便是明证,也就是,它们都是对感觉要素的不敬的模仿。但是,对浮士德式的心灵(我们再次看到了空间与实体、在场的征服与接受的对立)而言,构成信仰之本质的,并不是可见的仪式,而是教条。凡被视作不信神的东西,皆是有背于教义的。所谓的空间精神的异端概念,就源自于此。一种浮士德式的宗教,就其本性而言,是不容许任何良知的自由的,因为良知的自由与这一宗教的那种侵略性的空间的动力学精神相抵触。甚至自由思想本身也不容存在。在火刑柱之后,是断头台;在焚书之后,是禁书;在布道的压制之后,是出版的压制。在我们西方人当中,没有信仰不是依伴着某种类型的宗教裁判的。以适当的电动力学的意象来表达,则宗教的信仰无异于一个力场,它按照自身的强度来调整场内所有的心灵;若不能如此,即表示缺乏信仰‐‐以教会的术语来说,即是不信神。相反地,对阿波罗心灵来说,所谓的不信神乃是对祀拜的蔑视‐‐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ldo;α&siga;εβεια&rdo;(亵渎);在这里,它的宗教根本不承认态度的自由。在这两种情形中,在神情感所要求的宽容与它所禁止的宽容之间,有一条截然分明的界线。

现在,在这里,晚期古典哲学的智者式的斯多葛派的沉思(跟一般的斯多葛气质不同)与宗教情感发生了抵触。并因此,我们发现,雅典人民‐‐那为&ldo;未知之神&rdo;建造祭坛的雅典人‐‐对不信神者的控诉跟西班牙宗教裁判所一样的无情。我们只需回顾一下因对祀拜提出了诚实的看法而受到指控的古典思想家的历史人物的名单。苏格拉底和狄亚哥拉斯因为&ldo;α&siga;εβεια&rdo;(亵渎神明)而受到控告;阿那克萨戈拉、普罗塔戈拉、亚里士多德、阿尔西比亚德都是因为逃跑了才得以幸免。在雅典,仅仅伯罗奔尼撒战争的几十年间,因为对崇拜的大不敬而受到控告的人数,就不下百人。在控告普罗塔戈拉以后,曾为了销毁他的著作挨家挨户搜查。在罗马,类此的行为(就历史所提供给我们的线索而言)在公元前181年就开始,当时,元老院下令公众焚毁毕达哥拉斯学派的&ldo;神数书&rdo;(booksofnua)。接下来又是对哲学家个人和整个学派的一连串的排挤打压,再后来又是一系列的指控,以及公众的焚书,只要是有背于宗教的。例如,仅在恺撒时期,伊西斯的崇拜地就五次被执政官下令摧毁,提比略还把伊西斯神像扔进台伯河。拒绝在皇帝的雕像面前献祭被视作是一种违法的冒犯。所有这些都是针对着体现在对可见的祀拜的理论的或实践的蔑视中的&ldo;无神论&rdo;‐‐在该词的古典意义上说‐‐而采取的措施。除非我们能把我们对待这些东西的西方情感付诸实施,否则我们不可能透彻地理解作为对待它们的古典态度之基础的世界意象的本质。诗人和哲学家可以编织神话,随意地改变神的形象。对感觉资料作教条式的解释是每个人的自由。诸神的历史在萨提尔剧和喜剧中可以作为消遣的对象‐‐这并不违背它们的欧几里得式的生存。但是,神像、祀拜以及信仰的造型表现,是不允许任何人妄自触及的。早期帝国时代的优美的心灵不再采用任何严肃意义上的神话,而是小心翼翼地遵行公众的祀拜,尤其是遵行所有祀拜中最深刻真实的皇帝的祀拜‐‐这并不是出于矫揉虚饰。而在另一方面,成熟的浮士德文化中的诗人和思想家,则可以随心所欲&ldo;不去教堂&rdo;,不做告解,在宗教集会日可以呆在家里,在新教的氛围中不与教会发生任何关系。但是,他们却不可以触犯教条,这在任何教仪、任何教派‐‐甚至那些包含自由思想的教派‐‐中都被认为是极其危险的事情。罗马的斯多葛主义者,对于神话全不信仰,然而却能虔诚地谨守仪礼形式,启蒙时代的那些人,例如莱辛和歌德,就是这种人的同类,他们无视教会的一切仪礼,但却从不怀疑&ldo;信仰的基本真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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