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数。”林敏敏说着,到底打开了车门。
“敏敏娘……”
马车里,钟离嘉也忍不住伸手去拉林敏敏的衣袖。
因为不清楚这边的具体情况,林敏敏便找了个借口,叫卉姐儿和妹妹留下帮着准备一些救灾用的物品,她只带着不肯离开她半步的钟离嘉先行过来了。
而这钟离嘉,虽说跟着父亲吃过一些苦,到底不曾沦落到社会的最底层,且他怎么说也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看着那些人戒备且疏离的眼神,心里免不了有些害怕。
林敏敏则头也不回地拍拍他的胳膊,道:“你要是害怕,就留在车上。”
钟离嘉顿时一扬脑袋,“我不怕!”说着,竟抢先跳下车,又回身扶着林敏敏下了马车。
吴晦明无奈,只得也跟着下了马。后面,弯眉和赵公等人也赶紧下了马车围上来。
众人这一下车不要紧,却是叫路边那些受灾的人家都受了惊,忙起身往河堤下的废墟退去。而那些原本在废墟上忙碌的男人们,也赶紧赶过来,一边小心护住家人,一边多疑地望着林敏敏这一行人。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天际挂着一枚如血残阳,那夕阳照着河滩上的废墟,竟有种如末世般的残酷之美。
林敏敏看看那夕阳,又看看那废墟,回头对着弯眉吩咐了一句,便提着裙摆,扶着钟离嘉,小心翼翼地下了河堤。
河堤下,胆小的众人见林敏敏等人下了河堤,顿时再次退开,只有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男子站在那里,紧张地望着林敏敏一行人。在他的身旁,站着个十来岁少年。少年一手护着个年约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另一只手里还牵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他们的身后,一个妇人将怀里的婴儿交给一个坐在废墟上的驼背老妇,然后过来将那三个孩子全都拉到身后。
这一家人,没一个算得上衣衫整齐的,那位妻子的衣裳和裙子都被烧出好些大洞,少年和他的父亲则干脆直接光裸着上身。
后天就是中秋节了,此时太阳也已经开始下山,这里又是河边,即使是裹着斗篷,林敏敏都能感觉到风中的凉意。她看看那个坐在废墟上,抱着婴儿在咳嗽的老妇,叹息一声,便解了斗篷,越过那对沉默不语的夫妇,将斗篷盖在那个老妇的身上,又低头望着那个哭闹个不停的婴儿道:“怕是饿了吧?”
老妇抬着浑浊的眼看看林敏敏,嘴唇一抖,又垂下眼,避开她的视线,以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嗫嚅道:“没吃的了……”
顿时,林敏敏心头一酸。直到穿越过来她才知道,原来这时代的贫苦人家,那才叫真正的贫苦,口粮往往都是按天买的。
想来这一场大火,怕是得叫这些人饿上好几天的肚子了。
直起腰,林敏敏不由又叹了口气。后世遇到这种灾情,除了邻里互助外,怕是早有各种机构赶来帮忙了,而这个时代里显然还没有这样的救灾机制,除了邻里互助外,官府能给予的帮助极其微小。
且,这一片家家受灾,各家的家境又都是差不多,怕是谁也帮不了谁的忙。
正在这时,河堤上传来弯眉的声音。
林敏敏扭头看去,见弯眉正按照她的吩咐,指挥着一辆马车过来,便又扭回头,对那个妇人道:“我也不知道我能帮你们什么忙,想来你们一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了,我派人去镇子上买了些米面,你且叫些人来,给大家做些吃的,好歹先熬过这一关再说。”
听着林敏敏的话,那夫妇俩显然吃了一惊,不由对视一眼,又抬头看向那辆马车。
那马车上的标记,他们却都是认识的,正是镇上米行的标记。
那夫妇二人又对视一眼,妇人向着林敏敏屈膝行了一礼,抖着声音道:“夫人明鉴,这火真不是我们放的。”
顿时,林敏敏的眉就是一扬,“什么?”
那妇人不由自主就往后缩了一步。
男子忙上前一步,护在妻子身前,又含着怨气道:“小的听说,这码头上也是损失惨重,管事老爷们怕侯爷责怪,便推说是我们这边先着的火,然后才烧着了那边的仓库,还说要我们赔偿损失。天老爷作证,早上官府派人来验查时还说,这火是仓库那边先着起来的,怎么一眨眼,倒赖到我们头上来了?!”
顿时,林敏敏就和吴晦明对了个眼色。
赵公在河堤上听到这话,忙从河堤上下来,问道:“是谁说的?码头上哪个管事跟你们这么说的?”
那男子却是一愣,道:“大家都这么说,倒不知道是哪个管事说的。”
赵公的小眼一眯,当即对吴晦明道:“这件事得好好查清楚。”
这句话,却是叫那汉子多心了,顿时后退一步。
林敏敏忙道:“你别怕,我们钟离家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家,这定然是有人在其中造谣生事。不管这火是怎么起的,说起来大家都是受害者,没有叫你们大家来赔偿我们一家的道理。”又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安置好你们的家人。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如今又入了秋,河边风大,我去码头那边看看,可有什么办法叫大家先熬过今晚,明天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共度难关。至于那个造谣的,麻烦这位大哥叫上几个你信得过的人,你们自己去查一下,看看到底是哪个管事说的这种话,只要查出来,我定然狠狠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