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犯罪侦查记录中,极少女性会出卖向她们请求庇护的人。胆怯而谨慎的女人会主动搜查从她自家门前逃走的嫌犯,却不会对前来追捕者透露嫌犯曾经到过她的地方。事实上,若不是赏金的诱惑或复仇的缘故,她不会随便出卖请求庇护的人。到目前为止,或许是女人附属的地位,使她们没有多少所谓公民的社会责任感。
现在,班丁太太已对史劳斯先生产生依恋。每次看到她端来餐点,史劳斯先生就微微一笑,悲伤的脸庞展现一丝光彩,令班丁太太既高兴又感动,在外界不断发生可怕案件,令她痛苦、疑虑的同时,她从未对史劳斯先生感到害怕,而只有怜悯。
常常,她在深夜里辗转难眠,反反复复在心里思索着这个奇怪的问题。过去的四十年中,这个房客一定住过某个地方,她甚至连史劳斯先生有没有兄弟姐妹都不知道,至于朋友,据她所知,应该是没有的。但是,不管他是如何古怪,这个人显然以往是过着平凡的生活,直到现在生活才起了变化。
果真如此,是什么样的事令他突然改变了呢‐‐班丁太太内心不断地思索着。此外,又是什么可怕的事使他无法回到过去,成为一位中规中矩的绅士呢?此外,要是他能够恢复正常那该多好啊!多好啊!
她站在大厅里,让发热的额头冷却下来。这一连串的思维、希望和恐惧在她脑海里挤做一堆。
记得几天前,千德勒曾经说过,复仇者是史上最最奇怪的谋杀者。
她、班丁和黛丝,都曾经很专注地听乔谈起其他著名的谋杀案,不只是发生在英格兰的,还有些是国外的。
有个人人都以为仁慈可敬的女子,竟然下毒害死了十五个人,只为取得他们的保险金。另一个可怕的故事是,有对住在森林入口附近的夫妻,经营了一家小旅馆,竟然杀了所有前来投宿的客人,就为了夺取他们的衣服和携带的贵重物品。几乎每个谋杀案的背后都有个强烈的动机,多半是出于对金钱的贪婪需索。
最后,她用手帕擦了擦额角,走进客厅,班丁正坐在那儿吸着烟斗。
&ldo;雾似乎退了点,希望黛丝和乔&iddot;千德勒的路途好走些了!&rdo;
但班丁却摇摇头:&ldo;不会这么幸运!你不了解海德公园的情形。我相信外边的雾很快又会像半小时之前一样聚拢。&rdo;
她半信半疑地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ldo;不管怎么说,有好多人出来了。&rdo;她说。
&ldo;爱德华街有个圣诞节表演,我正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看看?&rdo;
&ldo;不了!我宁可待在家里。&rdo;
她兴趣泱泱,一面侧耳倾听楼上史劳斯先生准备下楼的声音。
最后,她听见他踩着橡胶鞋,小心翼翼地走过大厅,而班丁对这一切声响毫无知觉,只有在史劳斯先生关上前门的那一刻,他才注意到史劳斯先生出门了。
&ldo;史劳斯先生从不在这时候出门的吧?&rdo;他转向妻子,一脸的惊讶,&ldo;这可怜的绅士会遇到危险的,在这种夜晚外出得格外提高警觉,希望他没带钱出门。&rdo;
班丁太太阴郁地说:&ldo;他并不是头一次在这种起大雾的天气外出。&rdo;
她忍不住说了这言过其实的话,但一说完,她带着急切及些微的恐惧,转而注视着丈夫,看他有什么反应。
班丁看起来并无二样,好像没听见她刚才的话,继续说道:&ldo;伦敦正是以雾都出名,但是现在好像看不到从前那种美丽的雾色了。希望我们的房客能和克劳里夫人一样。记不记得我常向你提到克劳里夫人?&rdo;
班丁太太点点头。
克劳里夫人是班丁最喜爱的女主人之一,非常开朗、爽快,时常送些小礼物给手下的仆人,虽然大家不见得喜欢她送的礼,但仍十分感激她的好意。
班丁慢条斯理,一板一眼地说:&ldo;克劳里夫人常常说,她从不在意伦敦的天气有多差,因为这里是伦敦市,而非乡村。克劳里先生喜欢乡村,但克劳里夫人总觉得乡村死气沉沉。在伦敦市里,她只要想外出,是从来不会在意天气的,她好像什么都不怕。但是,&rdo;他转过头来看看妻子,&ldo;我对史劳斯先生此举有点惊讶,我觉得他是属于那种胆小的绅士‐‐&rdo;
他停顿了一下,让班丁太太感觉好像非回答些什么不可:&ldo;不能说他是胆小,只能说他很安静。所以每当街上人潮汹涌的时候,他并不喜欢外出。我看他不会出去太久。&rdo;
她心里希望史劳斯先生早点回来,以免被逐渐沉重的暮色困住。
她觉得自己实在坐不住,又起身走到最远处的窗边。
雾已经退了,她可以看见梅里本街另一端的街道上灯光闪烁,许多人正往爱德华街走去,准备欣赏圣诞节的装饰橱窗。
终于,班丁也站了起来,他走向咖啡橱,将放在里面的一本书取了出来。
&ldo;我想看点书,&rdo;他说,&ldo;好久没看书了,报上的新闻有一阵子很精彩,现在却没什么了。&rdo;
妻子依然沉默,她明白他的意思。最后两件谋杀案发生后,已过了好多天了,能报导的,报纸已重复报导过许多次,近日已少有这方面的消息。
她跑回房间,搬出了一些刺绣。※棒槌学堂≈精校e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