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裴玉卿就昏过去了。
他浑身湿透,只如蹙鬓朱腴,露浓花瘦,床褥都被汗透了几轮,才像只折断翅膀伤重的白鹤,昏昏沉沉睡过去。
珠珠不断摸他的脉搏,感觉比之前跳得更有力了,心才彻底放下来。
珠珠特地翻墙跑出去砍树枝拿厨房的锅烧了锅热水,找块干净布浸湿了回来,给裴玉卿擦身子,来回跑几趟,给他擦干净,又从他的柜子里翻出来新的中衣裤和新被褥给他铺好换好,最后还不忘颠颠跑出去给他把脏了的被褥都抱着洗了。
小王八鸟美得飞起,跟勤劳的小蜜蜂一样跑来跑去,给她的美丽菩萨老婆捯饬得干干净净,直到天边隐约显出曦光,坐在床边摸了又摸人家的手背,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珠珠回到自己的房间,还躺在床上意犹未尽,像条蚕宝宝抱着被子翻来滚去,等到天色彻底亮了,传来敲门声,钟姑娘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小九几个蹦蹦跳跳的小朋友。
钟姑娘面带愁色,但还是努力对她笑出来:“珠珠,起来了吗,我叫几个小的买了南街老字号的包子,这味道别处没有,可得叫你尝尝。”
珠珠这才起床跟着去吃饭,坐到桌边拿起个包子,一大口咬下去,热腾腾的肉汁填满口腔。
珠珠幸福地眯了眯眼,钟姑娘给她夹了点小菜,珠珠歪头倒向钟姑娘,突然小声问:“钟姐姐,都有哪些人跟公子有过仇啊?”
钟姑娘一愣,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片刻后眼神瞬间紧张:“珠珠,怎么突然问这个…”
珠珠把嘴里的一口咽下去,笑眯眯:“钟姐姐,别担心,你只要告诉我就好了。”
“听说以前好多人欺负过公子,但以后有我在,那可不行。”
“姐姐把所有可能的名单都列出来,列给我好了。”珠珠咧起嘴巴,露出两颗白亮亮的虎牙,又可爱又顽劣,意味深长说:“我干这个,超在行的。”
“……”钟姑娘呼吸急促,捏紧筷子。
珠珠很快拿到了一张名单。
珠珠哼着小曲子回到房间,对着镜子慢慢拆绷带。
绷带落地,铜镜映出一张妖异得不属于人间的面孔。
珠珠摸着还残留着一点血疤的半边脸颊,镜中的少女也抬起雪白的手抚摸自己仍带伤的面庞,那幅画面,如妖鬼画皮,凶异至极,反而生出能叫人肠穿肚烂的美丽。
符玉静静挂在她胸前,看得几乎叹气。
这小祸祸头子,等她伤好了,随便跑出去,别人看到她的脸都要发癔症的。
“把帏帽戴上。”符玉叮嘱,像个苦口婆心的老父亲:“在外面不要随便摘帽子,别叫凡人随便看见你的脸知不知道。”
“知道啦知道啦。”小王八鸟不太有所谓把绷带缠回去,才拿起衣架的帏帽,期间还在举着那张名单洋洋得意挑拣:“哎呀呀,这可真是,这么大张黑名单,该从哪里开始好呢…”
这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她去干什么好事,谁能知道她是要去放火杀人。
“你低调一点,太嚣张了,小心被人套麻袋。”符玉无奈,才说:“昨天不是有几个来清平楼闹事的江湖人,我觉得你可以先去找找他们,审问他们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珠珠眼睛一亮,对,差点忘了这茬儿。
“走了。”珠珠戴好帏帽,推门就跑。
珠珠昨天在揍那些人的时候,特意抓了一把楼里的香灰抹在他们脑后,清平楼惯来用的檀香,气味很特殊,珠珠仗着鸟鼻子一路顺空气中残余的味道追踪,七拐八拐就追到北街一条破巷子里。
刚到巷子口,珠珠就闻到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厉大人!厉大人饶命!我们本来要成事的,那清平楼里常年只有那病秧瘸子带一群老弱崽子,只有那天,不知道哪冒出来个妖女煞星!那妖女武艺高强,咱们兄弟一起上都没打过她!”一个昨日听过的粗汉惊恐惨叫:“咱绝不是糊弄差事,咱绝不敢糊弄提督大人,实在是妖女……等伤好了我们必定就去把那瘸子撸来——不不!咱明天就去把人撸来了!明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