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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莲花领着竹叶进来，潦草行了个礼，提着食盒发愣，&ldo;姨娘，今天在哪儿摆饭？&rdo;斓曦苑的正房是三间连通的屋子，往常是在东屋炕桌上摆饭，天热时是在炕桌前搭张圆桌，西屋是韩姨娘的书房。自从韩姨娘疯傻之后，下人们不敢再给她烧炕烧炭盆，火炕上冷，她就让莲花把饭摆在厨房。

韩姨娘笑道：&ldo;你们进来时没看见烟囱冒烟么？我烧起火炕了！在炕上吃，暖和些。&rdo;

莲花和竹叶面面相觑，只得跟着韩姨娘去了东屋。

一进门，两人又傻了。只见窗户上花花绿绿，竟糊了一层摞一层的各色绢布绸子绫罗，珠罗纱盖着织金潞绸，细绢下透着绣缠枝花卉飞鸟的贡缎，布面有大有小，像是从衣服上裁了下来糊上去的。

莲花呆看了半晌，颤着手指着花花绿绿的窗子问：&ldo;姨娘，这是什么？你可是将夏季衣服都裁了糊窗户了？&rdo;

&ldo;是啊。&rdo;韩姨娘居然还笑得挺得意，&ldo;现在我这里暖和多了吧？&rdo;

莲花这才察觉，这屋子里果然比今天早上她来的时候暖和得多了。不过，今天早上韩姨娘没让她进来，只披着被子在正堂门口接了食盒，不知道她那时是不是已经糊了窗户。

韩姨娘得意地指指炕上，&ldo;我还拆了条被子，正做棉裤呢，下午就能做好了。&rdo;

竹叶一看，炕上果然放着条做了一半的棉裤，还有件没缝上袖子的棉袄，棉花绒絮到处都是，衣服针脚粗大，缝的很是粗劣。若非布料是最上等的贡缎，府里最下等的小厮身上穿的也比这个强太多了。

&ldo;姨娘你这是糟蹋东西呢！&rdo;莲花可惜窗子上那一块块绫罗绸缎，&ldo;这珠罗纱最便宜的一匹要五十两银子，这种银红色织暗纹的，有钱也没处买！你怎么拿来糊窗户！&rdo;

韩姨娘大大咧咧往炕上一坐，自己打开食盒，把食物一样样拿出来摆在小炕桌上，毫不在意道，&ldo;我冷啊。&rdo;

她对两个目瞪口呆的丫鬟笑道：&ldo;我还从丫鬟婆子们住的厢房里找了几条被缛，穿上竹竿了，待会儿你们帮我挂门窗上再走。&rdo;

莲花和竹叶只得答应。

她们站在一旁等韩姨娘将三菜一汤一碗米饭吃得干干净净，才收了食盒。

收拾碗筷时，韩姨娘像是觉得这个黄杨木镶白铜三层提盒很是有趣，一直歪着头看。见莲花要将她没动的那一盘子点也收了，韩姨娘道：&ldo;这点心留下吧。我下午要是饿了吃。&rdo;

莲花应了声&ldo;是&rdo;，将点心盘子摆在火炕对面的紫檀木书桌上，心道：&ldo;这韩姨娘跟换了个人似的，从前是一点不肯多吃的。&rdo;

前日倚云说怕韩姨娘再烧炭寻死，让人把她住的正房房门给拆下来了，只剩下一条织锦缎门帘子，冷风从帘子缝里一阵阵嗖嗖钻进来，风大一点，帘子还被吹起来，地上一会儿就落了一层雪花。

韩姨娘使唤两个丫鬟去厨房搬了椅子，一人一边站在椅子上，抬起她不知从哪儿寻来的一条竹竿，将她不知从哪个丫鬟婆子那儿抓来的一条棉被挂在正房房门之上。

这被子厚墩墩的，风吹不动，恐怕得有快十斤重。两个丫鬟累得满头大汗才挂好了。

这条大棉被两侧各缝了三条布条，不偏不倚和门框两侧绑着的布条对着，只要逐根绑紧了，虽没有了房门，屋子也密不透风。再烧上地龙火炕，屋子里就更暖和了。

刚才丫鬟们去了厨房才知道韩姨娘怎么把火炕又给烧起来了‐‐她把好多家具都给劈了砸了！管它是紫檀还是酸枝，统统扔进火灶里当柴火使，引火的东西更不得了，原是她书桌上各种名贵纸张和名家笔贴。

挂好新门帘子，韩姨娘还想叫她们再挂几条被子褥子在窗户上，莲花推搪道：&ldo;姨娘，这可使不得！你上次中了炭毒，就是因为窗子都用棉被堵上了。这要让倚云姐姐知道，还不揭了我和竹叶的皮？&rdo;

韩姨娘只好作罢，又催着两个丫鬟到斓曦苑外的梅林挖了两坛子的雪放在厨房火灶上，这才放她们走了。

她将两人送到院子门口，两手在披裹在身上的被子里摸索了一会儿，往两人手里各塞了一块软滑的料子，&ldo;这几天劳烦你们来送饭，我很承情，只是我这儿现今也没什么能打赏你们的，只有几块零碎料子还拿得出手，虽然做不了什么正经衣裳，夏天做个小衣贴身穿却不错。&rdo;

这时雪又下得大了些，莲花藉着昏暗日光一看，自己手里是块颜色青如碧玉的料子叠成比手心还略小的小四方块，用丝带扎着，料子轻薄软糯，放在手里没一点重量，不知是什么软罗还是软绡，雪花落上不化，仔细一看，这么块料子竟然叠了十几层。

给竹叶那一块略小些，是真紫色，瞧着是同样的料子。

莲花喜滋滋地把料子放进袖笼里，这下可得了件好宝贝了，这要是夏天做条裙子，或是半臂方领多好。

竹叶却犹豫着不敢收，她看了莲花一眼，才收了料子，对韩姨娘福了福身，低声道：&ldo;多谢姨娘。姨娘且宽心，这几日太妃就回府了。太妃是个最仁厚慈善不过的人。&rdo;

韩姨娘很惊讶的样子，但什么都没说。

两个丫鬟走后，韩姨娘栓上院门回了正房，又坐在火炕上缝棉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