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抬眸,纸张撕裂开的动静像是是在她心头划拉开的伤痕。
那点心血被撕开,再撕开,最后只剩下细小飞舞的雪片,飘飘摇摇的被摧毁干净。
很神奇。
她居然一点都不想哭。
云欢站起身,“爷爷,我们能用冷静的方式来交谈,但您现在已经不冷静了。”
老爷子怒火中烧,拐杖敲在云欢的膝盖上,声响更甚之前。
“我让你跪下!”
云欢力道失控,半边腿跪了下去,疼得她脸色煞白。她倒吸了口凉气,撑着地面,微微颤颤地站起来。
是,什么情况都不会压弯她的脊梁。
这是她要走的路。
要站着走的路。
“怎么,你今天是想彻底气死老爷子我是吧?!”
“不敢。”云欢尽量控制声线,不让声音颤抖,让自己看起来礼貌。
“我还记得我刚被爸妈放弃来到南汀的时候,是您手把手教我,告诉我,这儿不会有人再欺负我。您教我琵琶,教我礼仪,这些我都很感激。可爷爷,您是不是也忘了,我被您关在庙里琴房里房间里的禁闭。”
云欢现在还能想起来,没开灯的琴房很黑,开了灯的琴房亮得晃眼。她要抱着琵琶,重复无数遍一段她谈不好的曲,一直到天明,到日暮。
一个人。
永远都是一个人。
从记忆以来的童年,除去抛弃,只有琵琶。
“我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朋友,因为您总会给我练习不完的曲,长到看不见底的八个小时,因为弹不好,您抽在我身上的拐杖,十天半个月也消不掉。”云欢笑,“您总说我爸妈教不好我,可您思考过您的教育吗。”
她要多么努力,才能换来他的一句“琵琶弹得还行,小小年纪肯吃苦罢了”。
云欢闭了闭眼眼睛,将自己从那段黑暗的记忆抽离出来。
“我能理解您,我也很感激您这十八年教会我的一切。”云欢说,“但这十八年来,我唯命是从跟随着您,就今天,我只是做了件我想要做的事情,您何苦如此急躁?毕竟,这是我的人生不是吗?”
老爷子哑口无言,也不知是不是被气的,脸色涨红。
“为什么您不肯听我解释两句呢?我在做这件事,并不代表我就不会好好练琵琶。我分出了原先两百倍的精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为了不辜负您的期望。”云欢说,“有些时候我也想问问,您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独立思考的人,而不是琵琶的附属品,又或者是您亲手掌控着的提线木偶。”
外头海浪疯狂席卷,黑暗的天空暗沉沉地压下一片,密不见底的乌云袭来。
“所以呢,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在指责我对你不够好?还是你翅膀硬了想要离开这个家?”老爷子面色紧绷,锋利的话语比外头的天气还冷,“我告诉你,你如果你还要玩这种破音乐。从今天开始,你再也别进这个家门!别说你是我的孙女!”
一直挺着背脊的小姑娘,终于弯了。
云欢那只膝盖受了伤,站着动作已是困难,更别说再进行大幅度动作。她跪在地上,真心实意地磕下三个响头。
每一下,声音都极为清晰。
“爷爷,对不起。”
这是云欢过过南汀最冷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