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终于忍不住,却是咚咚两声膝盖落地重重跪在阿平面前,抬起头沉痛而喊:&ldo;公子,为什么你不能随我与木叔一同离开?留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啊。而且你将我与木叔都遣离了宫,你和她要怎么办?难道等着朱棣杀进城来殉国吗?&rdo;
心头一跳,殉国……我下意识地转眸看向阿平,他是心中如此想的吗?
下一瞬燕七的否定声又拉回了我的注意:&ldo;不,不可能的,公子你不可能会如此决定的。你绝舍不得她陪葬,是不是你有别的打算,但你得把我留下才行,不可以……&rdo;
&ldo;不可以?&rdo;阿平突然截断他的话,并从桌案后缓缓站起手撑于桌身体向前倾,盯着燕七的眼睛一字一句说:&ldo;你随了我这么多年还不了解我吗?皇祖父亲手将江山交于我掌上,我却看着它在自己手中灭亡,你认为我还有一丝可能弃城而逃吗?小七,元儿是你看着长大的,如今我将他交于你护卫便是一生一世了,就当是对我尽最后的忠吧。&rdo;
听着这样的话我忽然很难过,除去我与孩子们燕七就是阿平最亲近的人了,他不以&ldo;朕&rdo;称自己,而是以&ldo;你我&rdo;相称,是在以情撼动燕七的执拗。
而从燕七的角度来看更加残忍,他的心中原本有恨却为阿平埋葬,他的一生都在为阿平而活,想必这世界上再找不到一个比燕七更忠诚于阿平的人。如今却要他舍下这一切独自偷生,且没得选择的将保护皇子的重担压在他肩膀上……
我的鼻间蓦然酸涩了,到底是曾共同生活数年,相依相伴,形同姐弟。
最终燕七还是走了,在他转身时我看见他脸上落了两行清泪,在走至门边时他顿住步轻声说:&ldo;公子,来生再见。&rdo;顿了片刻,大概原本也想与我别话,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阿平没有交托错人的,元儿与木叔都是看着两孩子长大的,交给谁也没有交给他们来得安心。而且他们二人也是我与阿平不想被困死在皇城的人,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全都安排了。
元儿与月儿是夜里被送走的,两孩子还都在睡梦中。月儿太小我自不会与之多言,元儿有交代过他一些话。我没有去送,只站在密道口依恋地看着两个孩子,此一别不知是否生死相离,希望他们哪怕没有了我与阿平,也能安然活在这个时空的某一角。
一下子送走了这么多人,宫殿里就变得空空荡荡的。夜里还好有阿平在身边作陪,我们用完膳说会话就早早入睡了,但是白天他去上朝宫内就只剩下我。
有个叫小叶的宫女是专门备膳的,在上午膳时我问及她皇上可有传令说回来用膳,她说不曾有,又问起日程,回我今日是十二。
将她遣退后我才环视了一圈四下,六月十二,是最后第二天了。
阿平是到傍晚才回来的,我去给他解斗篷时问及今日何以这么晚,他略一沉吟而回:&ldo;我将徐增寿斩了。&rdo;以前从未听过此名便不由询问:&ldo;徐增寿是谁?&rdo;
&ldo;徐达之子。&rdo;
我蓦然而怔,徐达之名不可能不知道,那可是随朱元璋打江山的传奇人物。按理他的儿子在大明朝的身份地位极其崇高了,可阿平刚刚说把此人给斩了。&ldo;他犯了何事?&rdo;我问。
&ldo;徐增寿欲谋内应,理通外敌,是为谋乱,当斩。&rdo;
闻言我惊住了,徐增寿要向朱棣投诚?忽而想到朱棣之妻正是徐达长女,我与之还有过几面之缘,当初若非是那徐妙云怕我也难逃出北平。那徐增寿会谋反的原因是找到了,他是朱棣的小舅子,从行为上而言属于帮亲。
而今被阿平斩杀于人前,怕也是立威于群臣吧。
我没有再去多追问,拉了他过去用晚膳,又在晚膳后给他在浴池前搓背洗澡。等到两人都沐浴完毕后阿平问我可困,我摇摇头,今夜怕是难眠吧。
他笑了下说:既然不困,那就去散散步吧。
于是两人走出了宫门,也遣退了宫人相随,就我们走在僻静的宫道上。偶尔路遇宫女或太监会跪下来恭敬而唤&ldo;皇上、皇后娘娘&rdo;,等走过时阿平低语了一句:&ldo;怕也是最后一次听见这般称呼了。&rdo;我向他瞥了眼,&ldo;觉得遗憾?&rdo;
他嗤笑出声:&ldo;有何遗憾的,这个皇后还是我强拉你来当的,以你的心性定然不喜的。至于我,皇帝是皇祖父给我的一道枷锁,不能脱卸,而今到了终点。&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