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寡妇面有异样,最终垂了眸。于是接下来我便站在阿平身旁一点点把鱼块弄碎了再将鱼刺挑出来,然后再夹到他的碗中。气氛很沉滞,没有人开口再说话,只有单一的夹筷和咀嚼声,终于余光中刘寡妇搁下了筷子起身,我立即恭谦地站直。
她扫了我一眼后下令:&ldo;吃完收拾干净,早点让阿平休息。&rdo;
&ldo;是。&rdo;
许是我这谦卑的态度让她没处找刺,于是她掠过身旁走了出去。静等脚步声远,我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去靠阿平的肩膀,无力地说:&ldo;好累啊。&rdo;
不是干活累,是心累。只要刘寡妇一出现,随时随地都得紧着皮瞧她脸色做事,稍有差池轻则指骂,重则……我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手背一片嫣红还有些脱皮了,隐隐作痛,心说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原以为来到这个世界,不用考虑功名利禄,不用忧愁事业爱情,虽然清苦些但能糊口,没那许多的烦恼事,却原来我忽略了一个最大的结‐‐生存。
生存是两世都不可违逆的法则,即便是简单的世界也有着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甚至,比起我那原来繁华的世界,这里的行为会更加粗暴。
&ldo;你在想什么?&rdo;
一声轻沉的询问拉回了我偏离的思绪,意识到自己还靠在阿平的肩膀上,连忙坐直了身。回神间想到刚才好似他在问我,&ldo;没什么,来,鱼肉还很多,阿平你很爱吃鱼吗?&rdo;
果然见他点头,难怪之前他看到鱼就嚷着要吃呢,刚才我也给他挑好鱼刺有好多块了,基本上我的鱼肉一夹到他碗中就被消灭了。其实我也爱吃鱼,可来到这世界后荤腥难沾,家中又有常生病的幼弟,有肉和鱼自然轮不到我了。
我把挑好刺的一块鱼肉再夹到阿平碗中后问:&ldo;你还要添饭吗?&rdo;想他年轻小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即使吃上两碗也不是什么事。
但见他默默把那筷子鱼肉送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然后摇了摇头。
见状我也不勉强,忙乎了一晚上,刘寡妇没在了我也终于可以动筷吃饭。饭菜都有些凉了,不过我也不在意,夹了一块鱼就送进嘴里。咀嚼中熟练将鱼刺从嘴里剔了出来,难免有些自得,多年不吃鱼,这舌尖剔鱼刺的功力倒是没退步。
没一会,我的碗边就有了一小堆鱼骨。即使因为凉了吃着有那么一点的鱼腥味,但是要理解一年到头都沾不到腥的人,实在是舌尖的美味早已覆盖了腥味。
但我的自得在抬起眼对上乌溜溜锁视着我的眸子时顿时烟消云散,脑中快速闪过的念是‐‐我吃鱼吃这么麻利,像一个常年都不可能闻到鱼腥味的姑娘吗?
第20章洗脚
咧了咧嘴掩饰尴尬,索性阿平也就眼波旺旺看着我,并没一点犹疑,我在心里头暗松了口气。亏得自家夫君是迟钝的,要碰上精明的问起来都还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总不能称这是一种……呃,天赋?
因着这个插曲,后头我再夹菜吃都觉得不自在,而阿平那目光跟粘在我身上似的,哪怕知道他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被个人这么盯着看也都别扭。
收拾桌子时我看阿平又在发呆,不由提议:&ldo;要不你先回房,等一会我打热水进来给你洗脚?&rdo;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真起身往外走了。
被他缠了一天,这次居然这么好说话反而令我有些意外。不过灶房里的事还很多,也没多去想其它,目送着他走出门便开始忙碌起来。
等我用木桶打了半桶热水回来房中时,却发现阿平已经歪倒在床上,双脚都还搁在地上鞋子也没脱。我放轻了动作到床边,将木桶放下后就蹲下身去替他除了布鞋。傍晚时分他不知跟刘寡妇闹了什么脾气光着脚在地上走的,所以白袜底下黑乎乎的很脏,可当我一去解他袜口的绳结就见他从床内猛地坐起,低头看清是我后神色又放松下来。
我抿起唇角笑问:&ldo;怎么,等我等睡着啦?&rdo;
他的反应是打了一个哈欠,引得我加深了笑意。是不是平日里他都早睡呢,怎么好像一到点他就困了的样子。给他把袜子都除去后我便回身去搬椅子,等再回来时他还是原样,不由好笑地问:&ldo;不会自己洗脚吗?&rdo;
这应该是生活常识吧,以他现在这种程度的认知不可能不懂。
不过他像是没听见我的话,只怪异地看着我将方凳放下,然后我也弯身脱鞋除袜,再将脚放到木桶中。木桶够大,足以容下两人的脚,看他还在呆怔着不由叹气,俯身把他的脚给搬进了桶内。可当他的脚踩在我的脚面上时,忽然后知后觉地感到羞涩起来,实在是这行为太过亲密了。
我在前一刻真的完全没有多想,纯粹是不想浪费了热水,然后等他洗完了还要再打一盆热水自己洗。可这会儿两双脚同时搁在一个木桶里,大脚挨着小脚,肌肤相亲,这似乎……超越了我跟阿平的关系。
不是不合适,是觉得我和他还没到这个程度,我的感官认知里此刻的亲密举动应该是老夫老妻才会干的事,而且还是在原来属于我的那个世界。这五年里,我没有一次看到过阿爹与阿娘这般亲密的一起洗过脚,都是阿娘伺候阿爹洗脚,然后就着洗剩下的水,哪怕是凉了,随意地洗一下便是。有时候真的会觉得这个谦卑的时代很悲哀,可转念间却又觉得‐‐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阿平的脚要比我大了一轮,搁在我脚面上可完全把我覆盖。当我刚要抽出来时,他却突然使力紧紧踩住我,讶异地抬头,见他眉色认真地看着木桶中。
随之在我诧异的目光下,他弯下了腰,修长的手指伸入了水中,然后,轻轻抓住了我的脚。那一瞬,我整个人都是僵住的,他……他要干什么?
先伸入的是左手,紧随着右手也加入了水中,然后一手扣住我的脚微微抬出水面,一手泼水在脚上。等到换另一只脚也如此这般做时我才愣愣地意识到:他这是……在帮我洗脚?
简直是受宠若惊!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夫君帮妻子洗脚,说出去都骇人听闻。
第21章窘态
我只觉整个身体都是虚的,不单是因为太过震惊,还有被他轻抓着脚只觉阵阵酥麻从脚底神经绵延全身。直到他洗好后捏着我的脚踝左右看了看,最后用自己的衣袖把我脚上的水渍擦拭干净才惊醒过来,连忙缩脚而回,羞赧之极地小声说:&ldo;我自己来就好。&rdo;
心虚地看了看他有些湿了的袖摆,刚才忘了拿擦脚布……
一只脚已经擦拭干了,我立刻先脚尖点地搁在绣花鞋上,然后慌称去拿擦脚布却在另一只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木桶中抽出来时,带起了一番涟漪和水珠,还刚好朝着阿平的衣襟以及脸面飞去。
于是,在我的相公刚刚为我洗脚之后,我却踢了他一脸的洗脚水来回报。
当下不仅我懵了,连阿平都懵了,怔怔看着我。眼看着有一水珠从他的额头滑过鼻梁要往嘴唇而流下,我立即迎身上前用袖子擦过,总算行动及时,免他最后还要喝洗脚水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