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的看向她的脚,裙裾长及地,只露出红色并蒂莲弓鞋上缀着的一颗饱满生辉的东珠。她豪爽的很,见他看着,索性将脚伸出来给他看个究竟。
他心下微微诧异,而后偷偷笑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京中的名门闺秀端的皆是弱柳扶风的病态之姿,恨不得走路都要人搀扶,不知从何时起又有了裹足的风气,只为取悦某些男人的癖好,他早就嗤之以鼻了。
她微微皱眉,“你笑什么,真的很大很丑吗?”
“没有没有,”他连连摆手,“白罗绣履翠罗裙,东珠一点见凌波,他人不言好,独我知可怜。”
“胡言乱语!”
她的脸微微红了,怀抱着那柄宝剑转过身去,半晌将剑抽出鞘,细细端详,叹道:“真是把好剑!”
说罢,顾不得他在旁,挥剑生风,英姿勃发,虎虎生威,直接让他看呆。
果然是将门之女,她这莫不是要给他下马威?他想着未来的日子里,他也许不能惹怒她,毕竟看她的样子,他一介书生,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虽是半调侃自己,眼里却是满满的爱慕,他喜欢这样的女子,最后他取出玉笛为她作和,度过了一个永生难忘的洞房花烛之夜。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幸运之人,能够娶到自己钟意的女子,那些琴瑟和鸣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可她却永远离开了他。
他取出挂在腰间荷包内的那枚玉梨珠花,白花黄蕊翠叶,色泽莹润,是她最喜爱的一枚珠花,依稀还沾着青丝上桂花头油的香味。
他轻轻抚了抚,心里酸涩不已。
珠花犹在人已远,长夜玉笛为谁和?空余恨……
他提笔写起悼亡诗,这大概是如今思念她时唯一能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舅哥:我当时就害怕极了,我当你是兄弟,你却想泡我妹!
评论红包继续
第4章
榆林街是汝河乡有名的“销魂窝”,大小赌坊一家挨着一家,对门则是满楼红袖招的勾栏院,街的另一头还有一座戏楼,三教九流齐聚,爷们得了几个钱总要去消遣一回。
长乐赌坊是榆林街上最大的赌坊,此刻里头光线昏暗,乌烟瘴气,爷们却是劲头十足,一桌比一桌热闹。赖二就凑在其中,他已经在赌坊里两天了,枯瘦的像人干,黄毛稀疏,一双眼睛凹陷浊黄,只有在赌桌上才会发出精光。
他正赌在兴头上,忽然身后有个彪形大汉揪住了他的衣领,甚至将他拎起离地,在看清一旁坐在太师椅中的赌坊老板后,顿时吓的手中攥着的骰子落了地。
赌坊老板王三爷翘着二郎腿,掌中悠闲的盘着两枚硕大的核桃,冷笑着说:“赖二,该算算账了吧。”
“王三爷,三爷,求求您,您在宽限我两天,两日后我肯定还。”赖二不断告饶。
“还?你拿什么还?回家把儿子卖了还是把老母卖了?我看也不值几个钱吧。”王三爷冷着脸说:“还是再剁两根手指喂狗?”
说罢,使了个眼色,左右两个大汉立刻将赖二死死压住,抽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来。
赖二本就吓得冷汗淋漓,见了那刀子,直吓的尿了裤子。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皆指着他哈哈大笑。赌徒是没有自尊可言的,此刻的赖二只想活命,就算王三爷叫他把地上那泡尿舔了他也绝无二话。
“王三爷,求您发发慈悲,再宽限我几日,我这就回家把祖宅给卖了,求您发发慈悲……”他身上正发着高热,求饶起来瑟瑟发抖颇为可怜。
“既如此我就最后再信你一次。”王三爷朝身旁使了个眼色,道:“派两个人跟他回去拿房契。”
彪形大汉才将赖二放开,他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忽然鼻孔里流出血来,他用袖子胡乱抹了下,就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众人吓了一跳,王三爷厉声道:“敢装病骗老子,我看你是嫌命长!”
大汉再次将赖二提溜起来,只见他眼歪口斜,浑身高热烫手,鲜血还在从鼻孔里不断的流出,忽然他的嗓子仿佛无形中被人扼住了似的,粗粗的大气往外喘,痛苦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最后生生从喉咙里吐出一口血痰。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挣扎了一会儿,就两腿一蹬不动了。
大汉赶紧松了手,见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踢了两脚也无反应。大汉壮着胆子蹲下身去在他鼻尖探了探,吓得他脸色大变,“死……死了。”
出了人命官差自然上门来,不过王三爷并不怕,且不说衙门平日没少拿他的孝敬,且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并未动赖二分毫,是他自己不知得了什么急病吐血而亡。
赖二贱命一条,无人关心,官差仵作亦不过走个过场,一块粗麻布一卷就被人抬走了。赌坊很快又恢复了热闹,仿佛死的只是一只蝼蚁不值得一提。
“嫩桑枝六钱,白茅根六钱,苦桔梗二钱……”
江妙云坐在临窗,正埋头誊写白重楼近来开的一些药方,分门别类归纳整理。她发现同样是风寒,症状也差不多,方子却大不相同,白重楼可谓一人一方,对症下药。
“白姑娘!”
有人唤她,抬头一看,是村上的妇人月娘。江妙云手中还握着笔,顺口远远寒暄几句。
月娘手里挎着一只竹篮推开篱门走进来,江妙云这才搁笔从里间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