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还有个更讨喜的儿子。
舒昀没说,怕心思细腻的夫妇多想,附和地轻笑出声。
徐雯又给她倒了杯温牛奶,回身给男人添了蔬菜沙拉,视线在餐桌上流连一圈,确保都安排妥当了,才暗暗松气,挨着她坐下。
细嚼慢咽,举止优雅有涵养,一如既往的气质迫人。
想起家里那位眼睛狭长的精明女人,舒昀脸色微变,甜腻的果酱充斥口腔,竟也觉得味同嚼蜡。
同吃同住以来,她总是习惯拿那个年纪的女性同她做对比,仿佛要证明天底下的女人都强于她,自己才能从中得到一丝慰藉与报复的快感。
她不喜欢她,从父亲第一次领她进门,略微紧张地让她喊那个陌生女人阿姨的时候开始。自小的敏感玲珑,让她一眼就能看出那人眼底淡淡的厌恶与伪善。
后来父亲问她:&ldo;你想要一个妈妈吗?&rdo;
她断然摇头。
那是三年前的事,她记忆犹新。十二三的年纪,那话的具体含义是心知肚明的。那晚她第二次用矿泉水瓶,偷偷装了半瓶白酒出门。在黎源家楼下,呛得眼泪直流。
黎源说:&ldo;或许是他需要一个妻子共度余生。&rdo;
&ldo;可是我妈妈才去世四年。&rdo;
&ldo;四年,短吗?&rdo;
她被问住了,嘴唇翕动张合,再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ldo;就是你爸愿意再等四十年,你妈能回来吗?&rdo;
舒昀无言以对。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站在忧心忡忡的男人面前,她一字一顿,致力于把自己的意思清楚准确地传达到:&ldo;你们结婚,我不会喊她妈妈,这是最后的底线。&rdo;
一向乐观憨厚的高大男人,竟然红了眼圈,抱着她又是感谢又是道歉。
大人的世界,她看不懂。
&ldo;没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何况明知道等的人不会出现。&rdo;她伏在两鬓染霜的外婆膝上,任布满薄茧的手掌一下一下顺过头发:&ldo;你要学会理解你爸爸,他这小半辈子,过得也不太平,如果那个女人能让他开心放松,我们没理由阻止的。&rdo;
她铭记于心,所以把女人的恶语相向当成秘密藏进日记本,大热的天也捂着宽大的外套遮挡青紫的暗痕,用出奇的耐心营造出一派温馨和谐。
&ldo;谁说重组家庭不幸福?自己看看老舒家去。&rdo;街坊邻里这样说道。
那个女人抱着满月的孩子,笑得温柔友善,左手轻轻将一缕发丝从孩子手里扯出,无名指上的饰物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到现在,她也不能明白父亲究竟喜欢那女人哪点。不如她母亲温柔善良,不如她母亲耐心能干,越看越觉得哪里都比不上。
中国人总是执着于血缘亲疏,和她同一个姓氏的男婴呱呱坠地,在她印象里刻板狠辣的女人,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里,竟然也能露出那样柔和的光芒和情愫。
讨厌却是始终如一的,在负面情绪上,她一直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比如高一时那个故意扯断她琴弦的微胖男生,那张扁平油腻的脸,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人心火旺盛。
打住!
好不容易脱离&ldo;苦海&rdo;,不要自找不痛快。
食指指腹抚过嘴角,沾染了味道浓郁的蓝莓果酱,她微低着头,刘海垂下,刚好遮去不受控制皱起的眉心,抽了一张纸巾,擦掉。
&ldo;不喜欢吃这些?&rdo;徐雯观察入微。
舒昀吓了一跳,连连摇头:&ldo;不是,还不习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