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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第1页）

宝玉尚未回答，又一个女孩儿幽幽说道：&ldo;宝玉，你最对不起的人，是我呀!&rdo;只见晴雯身后走出来了金钏儿。

宝玉不由得双目流泪，说道：&ldo;是了，是了，我是这世上最没有用的人，一心爱惜，却成了祸端……&rdo;说罢放声大哭起来。猛然一惊，便醒了过来，见冷窗残烛，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第九十六回情泪尽绛珠断夙缘

麝月回到黄叶村时，天已经全黑了，她见茅屋里一点光都没有，只道宝玉还在酣睡，便谢过送她回来的婆子，打发了来人，自己推开屋门进来。

借着灯笼的光，麝月见炕上胡乱掀着一床薄被，宝玉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再看炕脚，宝玉素日出门穿着的破袄却还放在那里。麝月不由得心下狐疑起来，忙忙地里外找了一遍，哪里还有宝玉的踪影?

麝月实在想不出宝玉去了哪里，忐忑地坐了一宿，第二日一早便又到处去找人。然而一夜的大雪，早已经将地上的脚印给盖住了。只见一片茫茫，连东西南北都分辨不出，宝玉竟连一丝踪迹都没有留下来，就这样杳无踪迹。

那蒋玉菡第二日得了消息，便像疯了似的到处找人，然而除了村头破庙里的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说是曾见了宝玉光着头，赤着脚，跟着一僧一道踏雪走了，并无第二个人见过宝玉。而那乞丐胡言乱语已非一日，故此也没有人信他。

麝月找了几日，也就绝了找到宝玉的念头，想起宝玉这一向以来的言辞，又忆起了那个疯乞丐的话来，心底倒是信了一半‐‐想来宝玉到底是撒手红尘，出家去了。

她这样想着，却并不跟旁人说起，只自个儿守着宝玉留下的几间草房，靠着给人做针线过活儿。原本她也算不得是宝玉的家眷，只是贾府中人并无一个打听，故此也就无人来管她。

入夏之后，有一日，麝月包了一包袱针线进城去荣国府，从后角门进去到了平儿屋里。如今上房空着，只做贾琏待客之用，平儿住的东厢房便是荣府里人来人往的议事之所了。

麝月熟门熟路地进去，平儿正在吩咐管家娘子们将各屋里的猩猩毡的薄帘子换成湘妃竹帘，麝月笑吟吟地站在院子里听着，想着平儿处理事务的爽利干练原不弱于从前的凤姐，只不过心肠慈和，言语温婉，只是她虽是侧室，那些媳妇们却并无一个敢看轻了她，无不唯唯诺诺，不久便处分得妥妥帖帖了。

麝月这才请丫鬟进去通报，平儿听见已经亲自迎出来，让麝月上炕做了，唤人倒了茶来，才屏退了从人，姊妹俩说些体己话。

平儿笑道：&ldo;你今儿可来得巧，恰好大太太身子好些了，我才没有过去伺候，若是昨儿来，还不知能不能见呢。&rdo;原来邢夫人开春以后，为时气所感，一直身子不爽利。她自从贾赦死后，便不敢在贾琏面前端后母的架子，就是平儿，她也不肯轻易得罪。只是平儿不肯落了人的褒贬，故此对邢夫人也很是尊奉，面子上的事儿从不落下，故此相安无事。

麝月也笑道：&ldo;可是呢，我真来得巧，正好当面把活计交代给你，免得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你过后不好意思说……&rdo;这样说着，便打开包袱来，见是一床细致到极处的百纳被，虽是拼起来的被面，却都是精心挑选的缎子，一块块细心比对着图案，搭配得既雅致又活泼。

平儿见了，真是爱不释手，拿在手里反复观看，赞不绝口：&ldo;从前都说宝二爷屋里袭人和晴雯的针线最好，照我说，你才是个中楚翘。&rdo;

麝月轻叹道：&ldo;我哪里比得过她们……只是如今死的死，嫁的嫁，只剩我一个孤鬼，倒成了个好针线……&rdo;

平儿黯然，知道她又想起宝玉走失之事，麝月却爽然一笑，转了话题：&ldo;那日你特特打发人送来好些缎子，就那样让剪了，挑最好的花样做百纳被，我就知道必然是个要紧的人家生了孩子，不知是哪一家的?&rdo;

平儿低头叹道：&ldo;是琮三奶奶新生了个姑娘，你也知道，我们琏二爷就这么一个亲兄弟，最是看重，亲自吩咐我好好预备东西，要派妥当人去南边给送粥米呢。我想着自己的针线是平常的，家里也没有亲近的奶奶太太，便想起你来了‐‐果然没有找错人。&rdo;

麝月听了这个消息，倒也不甚感慨，呆了呆，才淡淡问道：&ldo;宝二爷的事儿，不知道那边知道了没有?&rdo;平儿想了想，说道：&ldo;琏二爷倒是写信告诉过琮三爷，只是琮三爷如今是坐镇江南的一方诸侯，事务繁多，不知他有没有跟琮三奶奶提起过。&rdo;

麝月便不再问，两个人吃了茶，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平儿便探问起麝月以后的打算：&ldo;虽说宝二爷对你是好的，只是你也并未跟着他享过多少福，不如趁着年轻，这个时候，寻个人嫁了吧，就如你袭人姐姐，当初哭得死去活来，这时候不是也过得不错吗?&rdo;

麝月轻轻笑道：&ldo;她过得好不好，也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罢了。至于我，并非我矫情想要守着‐‐其实从理上说，我也没有给宝玉守着的资格。只是我觉得这世上，不论哪个男人，恐怕都比不得宝二爷的，所以我也就不打算委屈自己了。这样无牵无挂的，凭着自己的十个手指吃饭，倒也过得甚是舒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