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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恰好贾琮在四书五经之外，真正研读精熟的也不过是司马公的《史记》，当下便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他写得过于专注了，竟连一个穿黄袍之人走到他身边俯身细看他的文章都没有发觉，直到听到沈博约先生轻咳示意，方意识到皇帝本人正在巡视考场。他不敢抬头直视圣颜，连忙俯身跪倒请罪，却听到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说道：&ldo;何罪之有，你坐下，只管答卷。&rdo;贾琮看着眼前袍角上金线缂丝的游龙，深深磕下头去，然后低着头起来，战战兢兢地坐下继续答卷。

交卷时，才发现监督收卷的大臣是林嘉蕤，那林大人朝着贾琮温和一笑，目光中带着鼓励，贾琮心中一振，恭恭敬敬地交上卷子，走出大殿，只见阳光明亮，他一直走出去，袖子甩出了一道弧线，只觉得心情舒畅，如倦鸟如林‐‐成败在此一举了，然而他感觉良好。

贾琮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景，此时那人笑道：&ldo;这个少年很是有趣，林卿，去把他的试卷拿来给朕看。&rdo;林嘉蕤连忙双手捧上，皇帝只看了一眼便笑道：&ldo;此子写了一笔好字，时人都学馆阁体，他却将赵孟頫的字学得了□□。&rdo;然后又看文章，评道：&ldo;嗯，叙事析理，谙熟出老宿上，很是难得，也算是少年老成。&rdo;林嘉蕤自然连连称是。

这还有何话说?读卷大臣到文华殿去读卷时，自然将蒙圣览的这份卷子放在首位，然而到皇帝御笔钦点时，圣上却说道：&ldo;虽说少年得志是佳话，到底凡事不可用尽，也要留下余地。&rdo;林嘉蕤深以为然，说道：&ldo;这是圣上对此子的爱惜。&rdo;于是皇帝用朱笔在贾琮的卷子上点了一点，放到了第三名。

然而这些贾琮是不知道的，廿五日传胪后颁发上谕，他才知道自己成了新科探花，贾府真是喜从天降，贾母亲自到宗祠上香，贾琮立刻成了全家的宠儿，各样赏赐和礼物堆满了凹晶馆，蔡嬷嬷简直乐得都合不拢嘴，就连天天抱怨的夏荷也不再吵着要家去了。

晚上大家都聚在贾母的房里承欢说话，议论明天的典礼，锦儿捧来朝廷赏赐的新科探花的朝服和三枝九叶顶冠给贾母观赏，贾赦、贾政等也都在座，贾政难免再叮嘱贾琮一些觐见的规矩礼节，贾赦却兴头十足地说道：&ldo;明日典礼过后，圣上就发皇榜，在长安街张挂三日。新进士左出昭德门，右出贞度门，一甲三人随榜由午门正中出，这丹陛正中的石板路是只有圣上才可以踩践的，所以午门的中路除非天子出行从不开启，但是只有一个例外，就是新科的一甲进士传胪后典礼由此道出，这是连亲王宰相也不能享有的隆遇，自是天子重才，圣恩隆厚。&rdo;说着看看贾琮，真是越看越爱，拍着儿子的肩膀，赞道：&ldo;好小子，光宗耀祖，也不枉我生养你一回。&rdo;

贾琮连连苦笑逊谢，其他人都笑，贾母也没有如平时那样不给贾赦好脸色看，反而笑着点头，众人自然附和，那李纨便拭泪道：&ldo;只盼着兰儿也如他琮三叔这般出息才好。&rdo;只有贾政和王夫人心中烦闷，看看宝玉木知木觉的痴态，忧愁暗恨，难以言表。

探春便说道：&ldo;殿试之后还有朝考，这是馆选翰林院庶吉士，琮儿年少，最好能入翰林，也免得到外地做官。&rdo;

贾兰因为方才母亲伤感落泪，也很愿意转移话题，便向贾母解释道：&ldo;朝考也很重要的，是进士授官的依据，内容由圣上临时决定，历来有诏、论、疏、诗、赋等形式，最重书法，书法不佳者难取优等，琮三叔的书法是占优的。&rdo;

贾赦却哈哈一笑说道：&ldo;你们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朝考只对二甲三甲的进士而言，朝廷历来的规矩，一甲第一名授翰林院修撰，第二名、第三名授翰林院编修，什么庶吉士，是不在话下的了。&rdo;这样说着，就有些得意忘形起来，就连邢夫人也觉得面上分外光彩，王夫人心中分外厌憎。

这样到了第三日清晨，贾琮四更起来，梳洗已毕，穿戴起顶戴袍服，先到贾母房里磕头，然后出门坐车，在众小厮的簇拥下进宫。銮仪卫已经在太和殿前设好了卤簿法驾，丹陛内奏中和韶乐，由礼部和鸿胪寺在太和殿内东楹和丹陛之上正中设黄案，丹陛之下设云盘，在午门外设彩亭御仗鼓乐，果然是皇家气派，威仪隆重。

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各着朝服在丹陛之下左右序立，新科进士身着朝服，头戴三枝九叶顶冠，按名次奇偶序立东西丹墀之末。贾琮站在东列第二位，前面是新科的状元孟斌，状元要代表进士们朗诵谢恩表，自从列队以来，贾琮就听见孟状元在念念有词，知道他在练习致辞，心中好笑。

直到贾琮站得脚都酸了，吉时才到。礼部堂官诣乾清门奏请皇帝礼服乘舆，引入太和殿升座。此时，中和韶乐奏隆平乐章，只听阶下鸣鞭三响，清脆悦耳。鸣鞭毕，丹陛大乐奏庆平乐章，读卷大臣等官员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礼。沈大学士进殿从东楹的黄案上取出黄榜，授给礼部尚书，陈于丹陛正中的黄案之上。这时，丹陛大乐又起奏，鸿胪寺官员引新进士就位，宣读制诰:&ldo;戊申年戌月卯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rdo;然后传胪官唱名，每到一人都按礼出列拜伏于地，口称万岁，唱名毕，鼓乐大作，大学士至三品以上各官及新进士均行三跪九叩礼，中和韶乐奏显平乐章。然后新科状元出班，诵谢恩表，这本是旧例，哪知那孟状元兴许是太过紧张，读得结结巴巴，令人皱眉不已。好容易读完，皇帝颁下赏赐，中和殿赐宴，领宴毕，再回太和殿谢恩，典礼才算完毕，皇帝乘舆还宫，众官员退朝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