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外桃源之中,有许多常青树,常青树四季常绿,无论你是春夏还是秋冬,如同时间不曾流转一般。但对于人来说,就算是你四季未改时间也会通过其他的方式告诉你,它在流逝。飘了几场雪,根据当地老中医的推算,这几天已经是玉秀的预产期了。
江雨这几日基本上是很少和老伯一同上地干活了,总跟在玉秀前后,吃饭是、睡觉是,连上厕所也不放过。
玉秀逢人笑说,江雨这大概是在养女儿呢!但她心中知道丈夫是在关心她,故而她从未烦躁过。有时她要出门散散心,江雨若是有事不在身边,她也总会等等。
玉秀临盆的这天,天空飘着微微有些大的雪花给低矮的石屋铺了一层厚厚的白絨貂裘。虽然落在皮肤上的感觉是阴冷的但心中看到“貂裘”却是十分温暖。
一到冬季,玉秀的手脚就莫名的冰冷。但江雨已经将玉秀包得像个大粽子了。故而每到飘雪季节,江雨都会提前准备好炭火,以备玉秀觉得寒冷时取暖使用。
恰好这几日炭用完了,本来村里是有人烧炭的,但村里人自己烧的,有着粗制滥造的嫌疑,气味总是太大,别说玉秀受不了这种刺鼻的,令人晕晕旋旋的味道,就算是江雨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熏得时间长了也觉得胸闷气短、呼吸难以通畅。更何况玉秀怀了孩子,自然就更得注意点了,生怕对玉秀肚子里的孩子以及自己身体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
江雨对于玉秀和孩子的事情向来都是事无巨细的,这天他便是到村外的镇上去买上好的炭去了。
据说这种炭,不仅耐烧而且没有什么令人晕眩的味道,只要稍微留个小窗户通通气,就算在屋子里待上一天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而且燃烧时伴有木头的香气,甚是沁人。冬季微微透着点凉风,习习飞入屋内,将这一团香气充盈在整个屋内,入睡之时便有着莫名的安心。
人总是这样,总是容易被眼前的欢愉给迷了去,能够短暂的忘记痛苦大概也是一种幸福吧!而对于江雨玉秀来说,这短暂的幸福是这个世外桃源所带来的,这这所石屋,更是这令人安然入睡的炭火香气,如同毒品一般令人上瘾,似乎一旦吸食就永远也无法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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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预产期的这几天玉秀基本上出了拉撒其他的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吃饭由江雨做好端到床边,洗澡由江雨服侍,洗头则将头搭在床边丈夫便会解决。唯一能看看外面的,较为光亮通透的地方也就求床边的一扇小窗子了。
他们还未来之时,这小窗户只是由几个长短相等、形状差不多的木条子隔成一溜一溜儿的大约有两指宽的空隙。
他们才来的时候正直秋季,偶尔还会吹些子冷风,若是恰好趁着有空隙灌了进来,拂过面上再灌进被窝之中那可就令人恼火了。
江雨害怕玉秀受了凉,便请老奶奶为他们缝了个窗帘厚度像极了被褥,两扇分别挂在两边,用时放下来,不用的时候两边还有钩子可挂上去。一般玉秀会在晚上睡觉之时将它放下,白天也高高挂起。
玉秀躺在床上常常望着外面发呆,只觉得外面的那片绿、那片红、那片黄叶都是她所神往的东西。
叶子零零,偶尔会有几丝秋风扫过,飘飘然落了黄叶,是翩翩然之蝶乎?徐徐之落英乎?非也,心之所往也。
她只觉得似乎外面的一切似乎都在勾引着她,像是翩翩的折扇少年郎,浅浅低笑,撩得她心思有着飘飘然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出去看看、透透气。
今日江雨又不在,江雨在时还能与她说说话、解解闷,但如今他到镇上去。家里倒是还有两位老人家可三岁一鸿沟,更何况他们已经年过古稀,大他们而人半百之余,又还有什么可说的话题呢?再者两方处在不同阶层、有着不同的文化水平,你想要与他说说的,他不一定就想要听,他说的你又觉得太俗。
玉秀想着,门当户对大概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吧!当然玉秀说的是知识水平方面的事情。但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真知见识,不可全部去掉。
老人家家里共有三间房子,两间睡房,还有一间大多放了一些杂物。江雨玉秀所住的一间与两位老人家的屋子是相对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对门难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时候,故而在他们搬来之后就安了一扇门,晚上才会关上门,白天一般会将门帘放下以此作为遮挡。
玉秀住的屋子并不大,但能有个安身之所已然不错。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二人床,本来床头位置还有一个大柜子,看上面的字和花纹,这柜子在之前应该是用作装粮食的。但里面已经可以看到有些霉斑敷在壁上,大概已经闲置废弃,但又不太舍得扔掉留了下来,毕竟这件屋子之前是空着的,而两位老人只用一间房子,三间对于他们来说是有些大了。
玉秀让江雨把屋子里的东西规整了一番,又询问了两位老人家,没用的都搬到了另一间空房子,有用的一些则留下来使用。
又将几块小床板拼凑了起来,给三个孩子算是做了一个比较简单的床铺吧!铺上厚厚的麦子秸秆,秸秆是晾晒干净的,再铺上棕垫子、被褥,躺在上面很是暖和,孩子们也可以在上面肆无忌惮的翻来滚去,闹得很是开心。
每每外界的光色钻进来之后,玉秀都觉得自己好像难以压制自己的心情,直接想跳出屋外,去好好看看那叶,碰碰那雪,那简直是对她最大的诱惑。
整日整夜的窝在床上时间长了,她觉得腿脚已经不是她的了,她急需证明她自己是有手有脚的人。
窗外依旧飘雪,寒风打的门窗,咯吱咯吱地响着。一般的人在这样冷的天气里是绝对不会想要出去转转的,因为那冷风发过来是实在让人觉得脸疼,像极了被锋利的刀子割了一般。但玉秀那颗对外界渴望的炙热的心已经将飘散的雪花炙得要融化了,仿佛她自身就是一个大火炉,有着源源不断的煤炭填入,有着生生不息、永不散灭的烈火。玉秀突然想起吴承恩《西游记》中有太上老君的炉火和红孩儿的三昧真火,好像都是永不熄灭的光亮,眼前一片红霞,映在她身上,脸蛋是红彤彤的,在这冰冷的动力;手脚是热乎乎的,在这冰冷的冬季。
玉秀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一直没太出门而且又在被窝之中,故而头发还有些散乱,前一点,后一点的却不至于到像鸡窝的程度。
坐起来时,推荐还有些麻,臂膀也因长久的屈枕而感知不明,故而起身是件不简单的事情。
放下窗帘,脱去睡觉时穿的较薄的衣服换上厚重、肥大的棉袄行动便变得迟缓起来,简直就是一只可笑的大笨熊。挺着巨大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套上棉裤,像极了大象粗壮的大腿,不过可息的是她的象腿是虚的,只是假把式罢了,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挺着大肚子是很难穿上鞋子的,她她没什么办法,想要出门的欲望已经将一切的困难都吹得无影无踪了。
艰难地套上鞋子,简简单单缓缓蹲下的动作已经让她满头大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