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近洲抱着篮球,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大喜欢运动,天生好静,连喜好都透着股装腔作势的老派骚包‐‐他喜欢看书,爱刻录在蓝光dvd里的黑白电影,偶尔会去听音乐剧,闲下来就在书房里玩衍纸。
但他始终都没有和丁程露说,陆近洲总觉得那是值得格外珍惜的亲子时间,等到她散完心,要回去纵横商场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陪他。
于是那天,陆近洲很勉强地和几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高中生打篮球,欧美人,块头本来就大,纵然陆近洲发育好,即使还在国内初三的年纪,也有一米七五了,但仍然防不住那些欧美人,他连连失手,那几个人投进一个篮球就嘲笑他是&ldo;东亚病夫&rdo;,他都听在耳里。
英国是很绅士,但每次碰到运动,总会有很多流氓,他们明知道这个称号的意味是什么,可还是要说,换成黑人,因为知道黑人会和他们拼命,他们还会忌惮,但是中国人不会,骂他们是黄瘟也好,东亚病夫也罢,他们大多会以一种&ldo;大事化小,小事化了&rdo;的态度忍气吞声。
这次也不例外,男孩子倒是眼神阴郁地看着他们,一起来的女人,漂亮点的那个袖手旁观,另一个倒是一脸担忧地看着陆近洲。
陆近洲的篮球就砸向了挑头的那个男生,他砸得很准,看着男生鼻梁上贴着ok绷,知道那里才刚受过伤,于是狠狠砸了过去,用的是要砸断鼻梁的力气。
那天天有点阴,意外的没有风,只有男生的惨叫渗着阴森,陆近洲抬头,把目光拉远,看到不远处,有束阳光从云层中落了下来,像是加百列的施舍。
丁程露带陆近洲回去的时候,发了很大的火,那附近的住户大多有头有脸,商人向来喜欢与人为善而不喜与人为恶,而陆近洲这一球砸下去,砸中的却是高中校长的儿子。
&ldo;那所私立高中很好,我一直都希望你能进去念书,和你念了两年,你每年都告诉我你会努力的,这就是你努力的结果?&rdo;
陆近洲企图解释:&ldo;他们在辱骂。&rdo;
他以为丁程露是没听懂,结果一看丁程露的眼神便明白了,她是懂的,只是真的不愿意去理会:&ldo;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的事,你和他们犟什么?思想观念是你一个球砸过去能改变的吗?&rdo;
这话半对半错不错的,但丁程露说出来全然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ldo;我先前以为你懂事,原来都是装的,我在的时候都敢打架了,等我不在,你是不是要把这儿给掀了?还有篮球,你看你今天是愿意打篮球的样子吗?不愿意就直说,我又不想逼你,不喜欢礼物也直说,再买就是了,偏偏还要用假笑来讨好我,有必要吗?&rdo;丁程露厌恶地说道,&ldo;陆近洲,究竟是谁教你的,小小年纪就那么会装。&rdo;
陆近洲把这些都说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像是在自问:&ldo;我不懂事时她要骂我,我懂事了她又要骂我装,我究竟该怎么做?&rdo;
姜唯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从最开始,陆近洲在对待两人沟通的问题上就显得特别小心翼翼,有时候表现得过于敏感了,他不停地说自己不会和人相处,嘱咐姜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说出来,最要紧的是千万不要对他有误会。
原来和她一样,是有心结的。
姜唯将心比心,倒是无比心疼起了初中时候的陆近洲,她没办法想象那天陆近洲是如何跟着丁程露回家,听她数落完一切之后,还要把那句伤人的话记上一辈子。就像她,永远无法回忆爷爷葬礼结束的那天,男人和女人在家门口与她分别。
&ldo;你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了,我们对你没有任何法律上的义务了。&rdo;
&ldo;以后别来找我们了,我们也不要你赡养,你,好好地走好往后的道路,不要犯罪。&rdo;
&ldo;保重,照顾好自己。&rdo;
姜唯的心尖疼得颤抖,她想要抱陆近洲,陆近洲是很喜欢拥抱的,他说拥抱能让他感受到爱意和温暖,所以姜唯很想抱抱他。
抱陆近洲,也是在抱自己。
陆近洲想推开她,怕他着凉:&ldo;我身上都是雨水。&rdo;
&ldo;我不管,&rdo;姜唯伸出手臂,环着陆近洲的脖子,将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ldo;我不管,陆近洲,你特别好,对我也很好,我喜欢你。&rdo;
陆近洲喉结上下滚动:&ldo;那也有可能是我装的。&rdo;
姜唯道:&ldo;那我也喜欢你的装,喜欢你愿意来装爱我来骗我,我从爷爷去世那天开始就是孤身一人,有两个人明明该与我血浓于水,骨肉相亲,却连装也不肯装一下,把我抛弃了。&rdo;
&ldo;他们说他们不爱对方,所以我特别多余,不配被叫爱情的结晶,不配做他们的女儿。&rdo;姜唯笑,&ldo;我很久没有感受过了,所以陆近洲,我很感谢你。&rdo;
第23章
姜唯家里没有男性的衣服,她在衣柜里摸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件穿得宽大的衣服,于是犹豫了很久,只能取出了条新的浴巾,磨磨蹭蹭地去敲浴室的门。
浴室是磨砂玻璃材质的拉门,隐隐地能倒映出人影,里面水流声哗哗不止,姜唯站在门口,只觉得自己的想象力飞跃,脸皮实在受不住。
陆近洲听到声音,把浴霸关了,问道:&ldo;找到衣服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