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惟憋不住了,“噌”地站起来,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柏方鸣侧过头微微仰起,用眼神示意还没到他发言的时候。
面对柏方鸣,叶惟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威压感,于是在柏方鸣的注视下生生克制住脾气,缓缓坐下了。
“可能您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们如何与其他学生沟通我无意过问。我是说,问一下另一位当事人。”柏方鸣把最后三个字加上重音,再次明确了自己的诉求。
这下没有人出来给老蒋说话了,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全部的视线都聚集在蒋奇轩身上。
蒋奇轩下意识捂住了自己脑袋上的纱布,强调自己还是伤员,见柏方鸣并没任何要退步的意思,不由得跳起脚来给自己辩解:“我不就是喝多了认错人,不小心碰到了那个女生的背吗!那小子不问青红皂白扑上来就打人,明明全都是他的错!”
柏方鸣缓缓重复他的话:“不就是?不小心?碰到了?全都是?”
刘校从进门到现在脸上就没带过笑意,不过并不急躁,仿佛只是顺手来处理一件掌控之中的小事。现在叶惟明显感受到他的脸色一沉,小事变成了丑闻。
柏方鸣不满于蒋奇轩的避重就轻,接着问细节:“怎么算喝多,喝多到什么程度,把女生认成了谁,碰到多大面积,有无言语上的交流,构不构成性骚扰?”
“好了,”刘校终于听不下去,出声打断柏方鸣,尽力维持最后一点威严,“后续我们校方会调查清楚的。”
柏方鸣见好就收,礼貌地点点头,好像刚才咄咄逼人的并不是他,还“好心”提了个建议:“调查不清楚也可以查监控。”
虽然叶惟比别人都清楚古南都的侧门没有监控,刚才自己说“查监控”不过是拿来唬人,但还是听出了话中的讥讽之意,忍不住勾起嘴角。
班主任看见另外三个老师都沉默着,暗自一咂摸,觉得这件事情柏方鸣和叶惟的参与可以到此为止,于是起身准备送客。
柏方鸣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离开的自觉,反而又开了口:“孩子在家疼了两天,现在伤口青的青,肿的肿,周末没休息好更没复习好,这你们老师总得给个说法吧?还有啊,还是那件事,这位……蒋老师是吧,平常都这么跟叶惟说话吗?我们可以去带孩子做心理咨询,但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你们学校敢说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被他这么一提,叶惟确实觉得伤口隐隐疼起来,而且一阵比一阵疼,来势汹汹的。而且老蒋过往数落他的话也异常清晰地重现在耳边,委屈和愤怒一齐涌上了心口。
这位刘副校想来平时察言观色的本领练得不错,一下就读懂了柏方鸣的言外之意。他给教导主任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其余的人都先离开,他好跟柏方鸣单独谈。
叶惟见他强制赶人,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现在你们知道其他人写的事情经过都狗屁不是了吧?蒋奇轩面前学生一个个实话都不敢说,还妄想把他的错变成我的错。还写检讨,还处分我,要不是顾及到那个女生的感受,我今天迈进这个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把蒋奇轩打一次!”
他用手指着老蒋,再次语气坚定地强调:“他要是不跟我道歉然后再写3000字道歉信广播念给全校听,这件事在我这里就过不去!”
柏方鸣刚刚把四个老师明里暗里挨个怼了个遍,这下轮到叶惟了。
阻止叶惟的办法有很多种,可柏方鸣只是用干燥温暖的手掌把叶惟伸出去的那只手包裹住,拉回来,轻轻地说:
“不是说好,听我话的吗?”
叶惟看见柏方鸣左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想着那天晚上原来是这样的一双手,带他离开古南都,去医院,又陪他开锁。
目光往上移,看见柏方鸣微微抿起的嘴唇,又想着,原来是这样一个人,能够毫不犹豫地赶来学校,毫无原则地站在自己这一边。
脉搏疯狂嘶吼,叶惟在被包裹住的右手里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那盆君子兰,可能是真的吧。
第5章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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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说话比较直接,见笑。不过我相信贵校在经过调查之后,一定能给孩子一个满意答复。”柏方鸣按下叶惟的手,话说得漂亮又客气。
校方给孩子一个交代?见过溺爱孩子的,没见过这么溺爱孩子的。
不过叶惟又不像是被宠出来的性格。叶惟的横冲直撞与宠出来的骄纵自大不一样,可能是处在防御过激的叛逆期。
班主任目送柏方鸣和叶惟离开办公室,随后低头,手机人脸解锁,微信的聊天界面停留在与叶惟父亲的对话框上。
——刚刚在忙,什么事?
——需要您来学校一趟,不过没关系,孩子的哥哥已经来了。
——好的。
这么一番折腾,两人出办公室时下午第一节课已经上完,正撞上吵闹的课间。
还撞上了个叶惟此刻不太想见到的人。
天气太热,郝辰额前渗出薄汗,粘了一层刘海,虽然不似往日游刃有余,气质形态倒还端正,显见不是一日之功。
郝辰见叶惟出来,急促地往前迈了一小步,张口想说些什么。
叶惟脚步没停,眼神也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半秒,拽住柏方鸣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