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仪被他推进了院子里的净室里,一个院子里就只有一个净室,没有多出来的,他只能拿着衣服跑到燕赵歌那里去。
他过去的时候燕赵歌刚好洗完,见他拿着衣服过来,就明白了什么事,便吩咐厨房再烧两桶热水。
“大哥,我有点事想和你说。”燕宁康趁着水还没烧好的功夫,将陈度的事儿粗略地说了一遍,期望能从他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兄长这里得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这个事情不好做。你们现在谁都没吃亏,最多被当成小辈打闹,我如果插手,就相当于和陈家对上了,长公主处在中间会很为难的。”燕赵歌道。
燕宁康听了也没有很失望,他也只是来问问罢了,主要的目的其实是让燕赵歌知道有这样一件事,之后如果惹了祸,打了陈度又或是开罪了陈家,府里也好做安排。
“不过让他出个丑还是没问题的。”燕赵歌想了想,道:“我有个主意给你,你待会儿沐浴之后可以和顾九商量一下,看看可不可行。”
她细细说了自己的想法,燕宁康听了一遍,觉得十分可行,且那陈度绝没有不上钩的道理。
“宁康。”燕赵歌最后叫住了他。
“大哥?”
燕赵歌看着他,神情十分严肃地道:“不要好龙阳,阿越还小,家里还指着你和宁盛开枝散叶呢。”她看着燕宁盛已经凝固在了脸上的表情,顿了顿,又道:“就算你好了龙阳,做大哥的也会尊重你的,但是不要强迫人家顾令仪,顾九是顾太守的遗孤,我们家里不做那等脏事。”
燕宁康脸腾地一下红了。
“大哥!我们是同窗!”
“既然是同窗,那就不要扭扭捏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着的是哪家的小姑娘呢。顾九比你年纪小,又年幼丧父,你在太学里头多照顾人家,即便仗着家里的势也不要紧。”
燕宁康隐隐约约从燕赵歌的话里听出了其他的意思。
“蜀地要有动作了吗?”
燕赵歌抬手弹了一下他脑门,道:“这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不过你可以瞎猜。”
燕宁康连连点头。
等燕宁康走了,燕赵歌擦着头发,又开始想顾家的事。
“顾九说祖上是蜀地经商的,顾家祖上是经商的吗?”燕赵歌皱起眉头,她对顾家了解不多,只知道从代宗皇帝起顾家就镇守着蜀地,防备着蜀王,但更之前的毫无印象。就好像世人都知道蓟侯燕家是旧日的燕国王室,但在那之前是干什么的却一概不知。
她飞快地写了一封信,封好之后交给季峥,让他拿着自己的手令送进宫里去,这个时候宫里已经落锁了,一般这个时候的信除非十万火急,不然都要等到第二天才呈上去,但是凭她的手令,前脚送上去后脚长公主就能接到。
长公主接到信的时候已经准备休息了,她看着信,禁不住面露诧异之色。
顾世泽的遗孤什么时候去了太学读书?她怎么不知道?
再往下看,陈度垂涎顾令仪未果这一句,就已经足以令人额上青筋暴跳了。
她喊来黄门令,道:“去取太学的册子来。兴平年的。”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怕是皇帝也不可能事实都看在眼里,更多的是派人将各处衙门官署一天发生的事记录下来,汇集成册子,封存在石渠阁,不出事情的话,这些册子几乎没有重建天日那一天。但一旦出了事情,就可以凭这些东西迅速地找到源头。
太学学生的入学与退学是单独的一册,按照年号来编。兴平这个年号只有三年,薄薄的一本,长公主从最后往前翻,没翻几页就找到了顾令仪的名字。
入学时间是八月二十七日,恰好卡在八月休沐之前的最后一日,籍贯是蜀郡成都,品学兼优,由蜀郡郡学选送而来。
再翻顾令仪入学之后发生的事,找到了陈度偷顾令仪父亲遗物的事。这事虽然顾令仪要求不声张,但是太学的博士们不可能不记录下来,不然出了事担责任的可是他们。
陈度以顾太守遗物为凭,索求云雨之事,因顾令仪直言相拒,毁之。
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压制住胸口的怒火。
很好。
非常好。
顾世泽的遗孤,竟然是顾世泽的遗孤。
“宣陆成侯进宫。再宣右相……不,先不宣。”
陆成侯进宫的时候还是懵的,他是陈太后的长兄,早些年只是个普通的北地军官,凭着妹妹嫁给还是太子的先帝,成了太子妃,而得以跻身勋贵行列,先得了封君,被塞到京营八校中操练,又被扔到北地军中积攒功绩。等先帝登基,他妹妹做了皇后,封陆成侯,食邑六百户。先帝看他还算老实本分,性子也谨慎,便让他担任了奉车都尉。
他心里十分不安,他唯一一次忘乎所以的时候,就是执意带着妻儿去北地,那时他在北地做一小城的守将,自以为高枕无忧,却被匈奴破城,妻子三尺白绫悬梁自尽,嫡长子和他妻子刚生下来的孩子也不知所踪。
从那之后他的谨小慎微几乎是刻到骨子里去了。
半夜宣朝臣觐见,坏事大过好事。
“臣恭问殿下金安。”陆成侯在长公主身前跪下来。
“你的嫡次子,在太学读书,为什么不在家里读?”长公主沉声道:“你的儿子是儿子,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