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得罪了河东勋贵,我等以后怎么办?”
“以后?你还觉得有以后?如果没有赈灾粮,那位司将军即刻就会拿我们祭旗。你别忘了我们身上担着的可不止有粮仓的事儿,如果被这位联合河东勋贵们将其他事情抖搂出来,你是想被腰斩还是想被车裂?”河东郡尉咬着牙道:“河东二十三家勋贵皆是开国世爵,就算身死族灭,也不会断绝香火,只要不得罪皇帝,他们是真真正正的世袭罔替,就算得罪了皇帝最后被废掉爵位,日后也会复国,英侯便是最好的例子。而你我两个别说世爵,连功爵都没有半个,你想百年之后当孤魂野鬼吗?”
河东太守被说得出了一身的汗。他这才想起来,除了倒卖粮食之外,其他丧天良的事儿也没少做,别的不说,李二那个娇滴滴的女儿怎么进了他的府里成了他的妾室?还不是因为他用强,不然以人家的样貌和李二的身份,大可以嫁一个身家富足的百姓做正妻。他还强迫李二从兵户转为民户,李二的两个儿子本来要入伍,也被他强行拦下来了,不就是怕李家会翻身,将他做出的丑事传出去。
“我现在就吩咐人去送信。”
河东太守捡了一些信命人分头送过去,又附了一张请人来太守府做客的帖子,一个时辰不到,来了二十二家,皆是家主。
唯一没来的,是河东二十三家勋贵里唯一的开国公,信国公。
一众人又耐着性子等了两刻钟,信国公世子才姗姗来迟。
“诸位,对不住,家父近来身子不行,来晚了,实在对不住。”信国公世子对着众人行礼,满带歉意地道。
既然已经说了对不住,众人也不能再说什么,尤其是还搬出信国公来当话头。河东郡尉不动声色,河东太守按压住怒火,商议就此开始。先说了那位不知姓名的司将军,又提到了司传铄,最后说到被要求的二百万石赈灾粮。
垣国侯诧异道:“出粮食倒是可以,但为何要出二百万的粮食?河东粮仓走水和我等有何关系?凭甚要我等来出?”
一旁的解国侯摇了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事情在他不在我等,我们有什么资格和人家说‘凭甚么’?凭你我那些不成器的子孙吗?还是凭一县一乡一亭的封国?”
按照大晋开国封爵法,开国公封两县,开国侯封一县,开国伯封一乡,开国子封两亭,开国男封一亭,皆世袭罔替。世祖皇帝在河东封下二十三家勋贵,一公三侯六伯八子五男,加在一起就是四县六乡二十一亭,凑在一起差不多有六个县了,除了这二十三家之外河东又有不少宗室的封君,实际上直接受河东衙门管控的乡县并不多。
绛国侯问道:“小女夫婿就在北地从军,我不曾听说过沈王子嗣曾往北地入军,从北地调回来的将军也只有蓟侯、邯郸侯和广南侯三人而已。这位司将军的身份果真不虚么?”
“羽林虎符和沈王府的手令我等都见过了,不会是假的。”河东郡尉道。
信国公世子问道:“那这位司将军可有说其官职?”
河东太守微微一怔,道:“不曾。”
信国公世子沉吟了一下,道:“这位未必是沈王子嗣,但宗室之身份是假不了的。燕侯不过靠着谄媚长公主才得以掌权,莫说我们,宗室里也多有人看他不起。司传铄虽说是庶出,在沈王府里却十分得宠,让他去讨好燕侯,给燕侯的假身份背书是没可能的。”
看到众人惊异的眼神,他笑了笑,道:“家父与沈王世子有点交情,我也曾见过司传铄。”
众人这才意识到其他爵位与开国公有多么大的差别,他们可以结识一些比较落魄的宗室封君,却绝没有可能与亲王府交好。
“那信国公世子以为,这人是谁?”吕国伯问道。
“兴许是济南王府的。”信国公世子道:“先帝便是从济南王府过继而来,当今年幼,宗室态度瞹昧,启用济南王府的子嗣并非没有可能。济南王府在宗室里毕竟势弱,与沈王府的地位更是不可相提并论,因此借用沈王旗号也并非不可能。”
“那为何不直接用沈王子嗣?”
信国公世子看了对方一眼,慢慢道:“平衡。”
“那我等如今如何是好?”河东太守问道。
“济南王府与其他亲王郡王不同,是从底层上来的,先帝也不曾与其亲近,在宗室里面也显得有些落魄。这位司将军若真是统过兵,那兴许是隐藏姓名去了北地为军,得了功绩之后才彰显自己的宗室身份,因此被长公主大用。就像这位说的,这是长公主命他办得第一件差事,定要办得漂亮至极,不然长公主定会对其失望。”信国公世子道。“粮食的事儿必须要给,不然这位一定会拿我们立威。”
一听到要给粮食,有几位勋贵立刻有了退缩之意。
信国公世子冷笑一声,心道若不是你们不懂进退,贪得无厌,也不会引来一位心狠手辣的赈灾重臣,一定是长安听到了风声,不然历朝历代哪有实权将军负责赈灾的,与其说是来赈灾,倒不如说是来杀人的。
可他只顾着腹诽旁人,却没想到河东如此糜烂的局势中,也有他家一份。
“我们信国公府出五十万。”信国公世子道,他站起身,已经不想再和这些鼠目寸光的人说下去了,“粮食待会儿就送过来,明日若是粮食凑不齐,也不是我们信国公府的错。左右持节使者能斩列侯以下,却斩不得我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