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爷子慢悠悠走过去,拿起她桌上的书,眯着眼睛看了会儿:&ldo;不错,比以前懂事多了。&rdo;
石榴浅浅抿着嘴笑,然后说道:&ldo;大儒还不容易得空教我,我不敢让他失望。&rdo;
说起宋仕廉,可真是任府的恩人。濒死的石榴是他给救回来的,任霁月的学问是他传授的,如今又愿意教石榴习医更是不易。
可宋仕廉此人太过奇怪。任老太爷竟不知他到底活了多少岁,亦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自他年幼黄发垂髫时,便见到宋仕廉是此般模样,如今他白发苍苍、两腿颤颤,他还是亦如往日那般年轻。
任老太爷按下心中疑惑,同石榴却说道:&ldo;知道大儒不易,更要好好学,你大儒为了你连回山的事都给耽误了,再过几日他走的时候我们任府要好好送送他。&rdo;
石榴点点头。任老爷子又教育了她一晌,正要提脚走,才扭过头无意道:
&ldo;石榴啊。&rdo;
&ldo;老太爷。&rdo;
任老爷子转过身,温和道:&ldo;你在山中去了这些时日,心中可有中意的少年?&rdo;
&ldo;啊?&rdo;石榴愣了一下,没想到老太爷会问她这个。
任老爷子接着道:&ldo;本朝民风开放,民间婚嫁不赞许盲娶哑嫁,你心中若有心仪之人,可以同我和你爹娘都说说,门第家室都无甚重要,只要人品不错,我们都会考虑。&rdo;
心仪?
石榴胸口的伤疼了下,不知为何喉头涌出一瞬的酸涩,可好歹还是咽回去了。若是哭出来真是太好笑了。心仪他吗?他可是要真真杀了她呢!不知他知道自己没死成后,是不是恨得牙痒痒。
石榴垂下眸,摇摇脑袋,轻轻说:&ldo;老太爷,我心中无人。&rdo;
半掩住的门朝内退了一下,却是顿住了。他们站在院内谈的认真,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小动静。
种在墙角的玉兰树,树枝探到墙外头,风一吹,掉了多厚实的木兰花坠子,砸在清瘦少年的肩头,他肩一颓,似被这花给砸懵了。
任老太爷听他这般说,才问道:&ldo;那你觉得锦衣卫统领杜若康如何?&rdo;
&ldo;啊?&rdo;石榴眨巴眨巴眼,才愣愣接嘴道:&ldo;他么他很好啊,他官职好高,看上去人有点儿凶我有点儿怕他。&rdo;
任老爷子以为石榴担心自己配不上他,微微笑道:&ldo;傻孩子,这些无须有的东西你怕什么,咋们任家虽然子孙凋敝,可在这顺天府也算钟鸣鼎食之事,区区锦衣卫统领,若是你喜欢,还怕这些什么?&rdo;
话说到这个地步,石榴不知再如何扯什么理由出来。可她也不欢喜那杜若康,那日她可看见了呢,他腰间捆着一根鞭子,若是她以后嫁过去不听话
他会不会一鞭子抽的她气儿都没了。
一时寂静,任老太爷只以为石榴在羞赫,正欲要说些什么,院门&ldo;吱‐‐&rdo;的一声被推开了。
任霁月走进来,景泰蓝的袍肩有些湿,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润过得。他的眼眸也如染过春水一般,含情却又把情义压下去,远远看不过唯觉得他眸光深邃。
他走进来,先跟任老爷子行礼:&ldo;爹。&rdo;
任老太爷微笑的看着他:&ldo;恩,早课温完了么?&rdo;
任霁月答了是。任老太爷接着道:&ldo;这几日你便好好同大儒学些东西,过些时日你大儒回山授课,你便留在顺天府里。如今朝堂局势瞬息万变,也不知今年科举是否能照常举行,不论怎样,你身为我任家子孙,终有一天须得踏入官场。看过你大哥后我才省得,光靠读书有用又如何?为人处世在官场上才是真本领。过了这个月,你便跟着你大哥在大理寺学些行事的本领来,学问也莫要荒废。这段日子必是劳累难熬,可熬过来才能真正成才。&rdo;
任霁月听到不用回山,倒是松下一口气。石榴伤未好,山中露水颇重,不利于她养伤,如今能留在顺天府倒是心仪。不论怎的,能看见她心里便是高兴极了。
任霁月等老太爷吩咐完后,才同石榴说道:&ldo;大儒交待我带你过去,他有事情吩咐。&rdo;
任老太爷点点头:&ldo;去吧。&rdo;
回廊里繁花似锦,池塘里的睡莲也吐了芽,廊头挂着画眉,叫的热闹极了。可石榴和任霁月走在一道上,却是无话。
不知怎么说,也不知从何说起,对面无言,只有尴尬。
&ldo;你&rdo;
&ldo;你&rdo;
二人一同打破寂静,留下的却更为尴尬。
石榴想问任霁月习书习的如何,话没出口,见他要说,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多余了。
她淡淡掩唇,只道:&ldo;小叔叔想说什么?&rdo;
任霁月的拳头紧了又松,心中焦躁的情绪压下去好几次,最后才呼出一团热气,轻轻道:&ldo;适才听爹说,要替你许亲。&rdo;
石榴点点头,有些不想同他说这个问题。
若他只是她小叔叔,若他仅仅是长辈心中未生绮念,石榴必得将一去二来同他道清楚,可如今她知道他心里给自己留下一颗朱丹痣,便觉得这些事情无需叨扰他。
任霁月似是不知道这些个似得,徐徐道来:&ldo;我知你必然想着我听这些心里不痛快,可不论怎么我们都是叔侄,你嫁我娶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