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辞心道,若是恋慕权势,那也该是自己恋慕容炀的权势。面上也不显,只说:“他生于山野,故而不在乎这些虚名,臣弟也不在乎。只要心上有彼此便够了。”
“放肆!”宁徽一拍桌子。
“王兄若要因此怪罪,宁辞甘愿领罚,但要我负他,万万不能。”
宁徽蹙眉看着他,宁辞虽微垂着头,面上却是一派坚毅神色。兄弟俩这样默然僵持半晌,毕竟是唯一的幼弟,终是宁徽先妥协:“此事容后再议,我先与你说说另一桩。”
宁辞知道这便是让步了,便也道:“谢王兄成全。”
“孤何时说要成全你了。”宁徽按一按眉心:“这第二桩,便是战事。孟镰虽说经验老道,到底也多年伤病。因着,为了稳妥,孤还想派个副将。这副将职位不必太高,身份需得贵重。领兵打仗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彰显天恩,鼓舞士气。我仔细想了想,也只有安国公的孙子和梁定候的儿子可以考虑,你觉得谁合适些?”
宁辞想了片刻道:“依臣弟看,都不合适。安国公孙子,我记得才刚满十五。至于梁定候的儿子,却未得其父半点风范。况且安国公与梁定候并非王氏血脉,是因着战功得了爵位,若是彰显天恩,此二人都非上佳人选。”
“孤何尝不知道。”宁徽右手食指在桌上扣了一扣:“这便是为难的地方。你也省得,因着战乱,我宁氏王族,却是没有多余血脉了。”
“臣弟不是在么?”宁辞看向他笑道:“王兄,不若派臣弟去罢。”
“你不行。”宁徽想也不想道:“沙场刀剑无眼,孤不能让你去犯险,还是另择他人的好。”
“哪里还有他人可以择?”肁国早已大伤元气,朝中可用之人寥寥无几,宁辞心底是明白的,便又道:“王兄也说了,我去也不过是显示王室恩泽,并非多危险的差事。况且昔年王兄为了肁国,在沙场征战十余载之时,宁辞得星君庇佑,在堂庭安稳度日。于危难之时,未对我肁国社稷尽任何绵薄之力,宁辞心中时常不安。”
他说着索性跪下道:“王兄,我自愿请缨出征。誓不让铁蹄再践踏我国土,不让百姓再受颠沛流离之苦。书中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宁辞身为王族,得百姓供奉,自当保国安民,这原是我应尽的责任,还求王兄成全。”
宁徽看着自己的弟弟,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当年他与宁辞现在相仿的年纪,也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拜别父王母后,亲赴沙场。那时宁辞还是幼童,如今,已经长成了
“你想好了么?”宁徽沉吟半晌道。
宁辞不躲不避看着他的眼睛:“是。”
“好。”宁徽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拍一拍他的肩道:“我肁国儿郎,原应如此。只是因着私心,再叮嘱你一句,战场之上,不要逞强。我身为兄长,只要你平安归来。”
宁辞微笑颔首:“臣弟知道了。”
此事算是定下,宁辞既要一同出征,所谓婚事,自然也就搁置不提。宁徽有两日未见他,又留他用了晚膳,宁辞方才离宫。
回到京郊府邸时,天色已全黑了,远远看过去,只有宅门上的灯笼还亮着。
宁辞进了内院,容炀正坐在窗下摆一盘残局,听见他声音,回头笑了一笑。
宁辞脱了外袍,坐他对面,拖了黑子过来,两人就着棋局接着下。
“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事?”宁辞手指间夹着黑色的棋子,愈发呈得手如玉石一般。
容炀目光从他手上绕了一圈,才挪回棋盘上,配合道:“什么事?”
“王兄与我说了一门亲事。”
容炀愣了愣,看宁辞面色不似作伪,却也随即只点一点头,道:“哪家姑娘,平兴候可是要我送一份厚礼?”
宁辞不答话,容炀也只抬头看着他。半晌,两人终于撑不住都笑了。
宁辞随手搁了棋子过去环着他的肩道:“都称呼我平兴候了,给我看看,是不是醋了?”
容炀瞥他一眼,并不答话,把棋子挪过来,继续摆棋。宁辞笑道:“果然是醋了。我可是清白的,早已拒了。我这么喜欢你,你可别再折腾我了。”
“我哪里折腾你了?”容炀声音还是淡淡的,“哪家姑娘,要当真是个美人,我也不会拦着你。”
“美不美我哪里知道。眼里心里装了你,也就装不下旁人了。”宁辞说着倒又想起了宁徽今天的话,不由又笑了起来。
容炀见他笑得都坐不稳,只把人往自己膝上揽了一揽:“真是要娶妻了这样高兴?”
“那也是娶你。”宁辞拖过他的手,交握着,冰凉的棋子在手掌相贴间滑动:“王兄知道宅子的事了,还问我藏了个怎样的佳人。”
容炀面色不改:“知道便知道了,可是要我去见他?”
“那可不敢。贪狼星君这样大的威风,倒怕要把王兄吓着了。”
容炀摸着他的头发,道:“若需要我出面,你便告诉我,无妨。你今日这样推拒,他可为难你了?”
“没有。”宁辞贴着他,面上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道:“我只说我夫人善妒,我要与旁人扯上关系,只怕不会让我近身了。是不是,夫人?”
容炀看他的样子,大抵是真没有被为难,放下心来。由着宁辞胡说,素不与他做这些口舌之争。径自拦腰将人抱了,往床榻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