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魏皇便要考众王子了。
是夜,远娡偷偷溜进了魏皇宫。众王皆在,而睿傲立一旁,白裳飘飞,其姿态甚美,已然把众王子比了下去。只听魏皇道:“魏蜀边境,各蛮王作乱,如何定之?”
“蛮王多是骁勇善战,且在族中声望极高,众族人马首是瞻,故不易收复。且蛮地多瘴气毒虫,带军前往稍有不慎,便会迷路以致全军覆没,故颇为踌躇。”一王子答道。众老臣与王子也是认同。
远娡心一紧,想道:此题司马懿并未猜到。前几道题,皆被他猜对,故睿答得十分中肯,不过分抢了众人彩头。如此低调亦符合睿向来做法。她一心急,探着头便不管不顾地往宫里看去,似是有所感应,睿回眸,与她恰恰相对。她脸一红,忙垂下了眸子。其实此类家试众夫人与皇后是可参与的。只是远娡并不愿出现众臣面前而已。
故当她再盼,她看见魏皇含了一丝笑,颇顽皮地看向她,好像在说,“就你贫,爱看便大方进来又如何?!”她一羞,气得跺脚,而魏皇笑得更是开怀。睿明白了父皇的好心情所谓何来,心下一窒,敛了容,一甩袍袖,从容答道:“边患多为诸葛亮所煽动,此人极懂驯服蛮人之术,可蛮人多变,他看着我大魏日渐昌盛,自不敢把事闹大,只会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可纵是如此亦让我大魏臣民感到不胜其烦,故而可派遣熟悉蛮地的高强刺客刺杀蛮王;而我朝同时派兵攻打鲜卑,使得蛮王无暇自顾,只知应付正面战场,那刺客便能便宜从事了,一旦得手,则蛮地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北疆也得以安定;而对蜀,我朝亦可假意出兵,使蜀人无法兼顾蛮地各王,蛮王见得此势,必知我大魏天威不可犯也。”
一席话,说得众人无不心服。就连坐于一旁的司马懿也是眸光一闪,竟显出一丝杀气。因着远娡对司马太了解,才会察觉到此杀意,旁的人是不知的。远娡果没看错,睿是个很英明的王,他年纪既轻,可已颇有手段,再加时日,定能成为一代明主。而司马懿忌的正是这点。魏皇丕为人老道精明,把权术玩弄于鼓掌间,司马氏无法掌权,而如今的睿亦是英明之主,那司马氏唯有等了。
想通了这一层,远娡稍安下心来,睿如此英明,往后的事,倒也不见得真的艰难了。她抬眸看向那仪态娴雅的少年,而他亦微笑着向她看来,那样的意气风发。他如玉脸庞闪烁着动人的光芒。原来他是为了她,才会一反平常沉敛姿态。他虽爱向魏皇撒痴撒娇,可极少表现出自己的政治才华,如今终是锋芒毕露了。
果然,魏皇只是一笑,道了声“好”,却绝口不提立太子之事。一场争斗便这样无声无息地压了下来。
远娡走在天阶旁的小林子里,静坐在不知何时扎起的秋千上。她的眼神又开始游离……那天,也就是在这里,她又遇见了伯约。
秋千开始荡了起来,徐徐的荡着。隔着树阴,阳光也显得温柔可爱起来,洒下的金箔贴在她眼里。她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任秋千一直荡,一直荡。
“兹,别荡了。太恰意,我会不愿意下来的。”远娡忽然就笑了,只觉着快乐。秋千还在摇,她正想回头,一双手蒙住了她眼睛。“呀!兹你倒是和我较上劲了啊?!”
蒙着她眼睛的人却不说话。当温暖的手离开,远娡的眼上蒙上了一层布。这兹不知在打何鬼主意,今日一大早就劝她过来这边散心。原来是为了让她开心。
她拉着远娡的手,带着远娡轻轻的走。远娡慢慢的走,走得很慢。身周的光线突然暗了起来,那双温暖的手悄悄的离开了远娡。
“兹?你在哪?你快出来!”没有人回答她。这里究竟是哪?远娡匆忙摘下了眼上布条。周围全是漫飞的萤火虫,好漂亮!此处是一个小山洞,而萤火虫围着她转圈圈,她在一片萤火中起舞。对于萤火虫,她总是无比的爱怜,只因姜维!那让她见到如此美妙事物的人,那难忘的人。
心一黯淡,何必想他。洞外传来了萧声,远娡顺着萧声走出洞外,却见面前一条小河。河上飘着好些器物,慢慢地流近。她蹲下细看,原来是各式的羽觞。羽觞精美,各种材质皆有。她拣起第一只金羽觞,上面有张淡香的纸笺:夜光明珠。
远娡十分奇怪,再接了第二只玉羽觞,上面也有信笺:下隐金沙。她脸一红,暗暗猜到了其中的意思。第三只非金非玉却透明发光的羽觞被她接住,是夜光羽觞。远娡大骇,如此奢华,除了魏皇,还能有谁?
细看夜光羽觞,透明中泛着星罗棋布的棋盘格子纹金黄,十分靡丽。上有信笺:采之谁遗。远娡已读懂了金玉良缘之意,遗明珠于心上人之情。果然第四只,是只木羽觞,木者橼木其缘者,上有信笺:汉女湘娥。
如此直接的表达爱意,让她难堪。而第五只铜羽觞漂来,青铜者,亘古不变,此志不移之意。远娡微叹了一口气,接过,羽觞内是一颗斗大的夜明珠,在白日也难掩其夺目光辉。
看着眼前一切,她无法开怀。手拿着夜明珠,只见白色的球体上闪过了一层淡黄衣衫。心一坠,那是花若!她并不回头,只看着珠上的倒影,一闪便隐在了暗处不见了。
她跟踪自己?不一会,兹从背后走上前,也穿着淡黄的衣衫。与花若的那件真像,花若,她这般小心的掩饰,跟踪,窥探究竟是为了什么?远娡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