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血液气势如潮地冲出胸腔,形成一道血色喷泉。被削断的颈脖上,斜挂着的头颅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再次划破寂静的夜空……他毕竟还是做不到象那些百战强兵一般,即便死,也不吭一声。一个又一个骑兵就那样倏然出现,他们阴沉狠毒,用黑黢黢的武器在空中划出无数诡异的弧线,刺向对手的胸膛。一道道血线开始交错彪溅,编织成夜色下的红色血瀑。惨叫声开始接二连三的响起,阵地上开始出现慌乱,沐血面临的,是指挥失灵的局面。……夜战,是检验士兵质素的一个重要标准。在分不清方向,搞不清敌我的情况下,如何才能准确的找准自己的位置,发挥出自己最大的战斗力,对士兵们来说是一个重大的考验。新兵们已经开始学会如何不被恐惧所击倒,可他们现在又要学习如何在迷茫中找到方向。碧空晴既狠且毒。当他发现护粮队里多出三千士兵时,固然是大吃一惊,可从行军步伐,神情仪态中他立刻便看出这是三千初上战场的士兵,其战斗力有限。于是野心便再度膨胀,试图继续完成任务,同时以最小的代价去取得更大的成果。他选择了夜战,因为只有夜战,才能将这三千士兵的战斗力降至最低点。如果运气好,他们甚至会因为慌乱而冲散自己人的阵脚。屠戮,便在这无边的迷暗中,悄无声息地展开……“今夜……又是一个杀戮之夜。”白袍蛇将碧空晴,低声私语。他凝立远方,倾听杀戮,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自己一方倾斜,嘴角边倾泻出得意的微笑和狰狞的血色。……黑夜,血腥之舞漫卷风云。三千飞雪卫带来的死亡之潮席卷了整片粮队营地。在黑暗中杀戮,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彼此间一个呼哨,一个吆喝,就可以轻易的分辨出敌我,判定出方向。他们十人一队,长矛齐举,并不梭巡目标,而是有持续地击向眼前的空处,然后随着每一式的击出迈步前进。箭雨击中盔甲,响彻出丁冬的撞击声,仿佛细雨落窗,骑兵队不为生死所动,稳步进攻,速度虽慢,带来的伤亡却是巨大而惨烈的。“光!我们需要光!”一名新兵狂喊。声音暴露了他的位置,至少六支刺矛在同一时刻刺穿了他的胸膛,咽喉,和小腹。不能点火,黑暗带给粮队巨大危机的同时,也有着相对的益处——凌乱的车阵,遍地的尸体,黑暗的迷雾,都为敌人的前进带来行动上极大的不便。而在这个时候,谁先点火,就等于先把自己暴露于对手的视线之中。光亮在这一刻成为双方都渴望却都不敢使用的东西,惟有士兵们凄厉的惨呼,成为主导进攻的序曲,伴随着黑暗中的杀戮一路前行……“他们……又攻过来了吗?”她颤抖着问。浅水清微闭双眼,竖耳倾听。风传来了血的气味,和死亡的召唤。“听起来他们已经越过了第一层防线,正在试图包围整个车队,然后聚而围歼。”少女的脸色有些惨白。借着车顶夜明珠的微弱光亮,浅水清看了看眼前绝美的容颜,突然间笑了起来:“如果我们败了,只怕也很难保住你了。”“你不会在乎的,是吗?”她的声音轻柔如天上的云彩。“或许……让你的仆人过来吧。他们可以带你走,现在就走。”浅水清说。然后他跳下马车。“你去哪?”姑娘惊问。“把中间那辆车给我,或许我能用它帮上些忙。挟持……到此结束。”“你要去送死?”“不,我是去战斗!”眼眸中的那点星星绽亮起来,为这无边的暗夜带来一烛璀璨光芒。她说:“你……要小心保重自己。”浅水清笑了。笑得肆意而开怀。他大步走向中间那辆门窗破碎的马车,随手点燃一支火把,将它抛入车中。跳上御手位,浅水清轻喝一声:“驾!”八匹骏马迈动铁蹄,向着滚滚黑云处狂飙冲击。无边的暗夜里,那一朵火云如沙漠中盛放的鲜花,鲜艳夺目,它一路披靡,高速重向飞雪卫的铁骑之中。车上的火势越烧越猛,整辆马车化成一团浓烈的火球,狂暴粗野,划出暗夜中漫长的火线,燃烧四方……“大人!快看!”有个士兵高叫起来。“弓箭手,目标距离七十米,覆盖式射击!”沐血不失时机地狂喝。“跟随那辆着火的马车,它向哪里跑,你们就往哪里射!”那是戚天佑的声音。“马车上有人!”有人大叫。“是浅水清!那家伙从车子里出来了。”方虎大吼:“戚少,不能放箭啊,会射中那小子的。”“闭嘴,放箭!”戚天佑双目怒睁,狂暴怒吼道。他浑身浴血,眼神中充满不甘,痛苦与无奈。敌群中的火光成为最好的标靶,箭雨象被装了热制导般疯狂的向着浅水清身边倾泻覆盖而去。火光的周围,一匹匹黑甲铁骑应声栽倒。必须立刻阻止这辆燃烧的马车冲乱他们的阵型,而且火光在飞雪卫中穿插,将他们完全暴露在护粮队的视线中。屠杀的节奏,由舒缓流畅的轻音乐瞬间转为粗放狂野的重金属音乐,变得快而迅猛,雷霆滔滔。浅水清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已经鲜红得似要滴血,灼热的空气开始席卷他的后背,头发已经弯曲,八匹骏马不断疯狂嘶号着,加速脚步,欲图摆脱身后那无边烈焰即将到来的吞噬。它们的速度,越发快如闪电。眼看那辆火龙东突西奔,不断分割着对方的阵型,车队感受的压力霍然减轻,沐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天佑,你说得没错。这次,你真得是找到了一个好兵。”戚天佑却只是叹息了一声:这个好兵,就快死了。不是死在飞雪卫的铁蹄之下,就是死在军部的命令之中。生逢乱世,命如草芥,四千战士的生命,终不及马车内那姑娘的盈盈一笑,纵然不知她是何许人,想来,总与王室脱不了干系。箭雨依旧在不停地穿梭,尾随着火龙的方向追击着飞雪骑兵。一个又一个士兵在追逐中倒下。火光中,白袍惊现。所有的优势因为一个小子而被尽情的破坏。碧空晴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庞带着勃勃的杀机,蛇矛卷起漫天杀意,向着浅水清席卷而来。八匹骏马挡不住他凌空而起的飞跃,火光中的人影飘忽,如幽灵浮空,枪尖掠过一点寒芒,直取浅水清的咽喉。一点飞弧流星在浅水清的喉间隐然炸现,那是虎牙与蛇矛激撞时迸发出的绚烂。浅水清左手策马,右手挥动虎牙,仿佛一尊佛像,表情古朴凝重,无视一切干扰,专心驾驶着马车冲向任何一团形状稍大一些的黑云。蛇矛灵动的抽回,在车板上轻轻一点,借了这一下力,碧空晴已经稳稳地向御手座落下。“纳命来吧!”他大吼。“这个位置太挤,容不下两个人。”浅水清冷酷的脸上出现了讥诮的笑容。他知道,碧空晴的武功很高,非常高。他甚至不输于戚天佑。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在焚天的烈焰中,一切武技皆为虚幻。他微一抬手,星目乍现寒光,那是一种濒死的决绝!碧空晴人在半空,心已一寒,知道不妙。浅水清霍然起身,长臂一舒,躲避过蛇矛的那个瞬间,竟纵身向上抓去。在碧空晴落下身子的那一刻,他迎头而上,双臂环张,竟然紧紧地抱住了碧空晴,在他有所动作之前,竟抱着他向着身后的火堆纵身一跃。“便是死,也要拉一个值钱的下水。”阴冷的声音回响在碧空晴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