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树林里响起一片喊杀声的同时,南山峰顶的林子风等三人也在和对手兜着圈子。
这个捉迷藏的死亡游戏看似敌强我弱很不公平,四十五名全副武装的敌人拥有绝对压倒性优势,不过在林子风眼里,他们就是瞎子,四十五个拿枪的瞎子。通过零号机体的无缝监控,他知道他们的人数,知道他们每一个人在哪里,知道他们正在从哪个方向靠近。他和袁伟义和肖连胜随时可以伏击这帮瞎子,有一处他们甚至从敌人兵力夹缝中穿了过去,然后从对方后面发动突然袭击。
只有枪声会暴露他们的行踪,枪声也成了引诱驴子的胡萝卜,拖着这帮人漫山遍野乱绕。枪声已经让山下的村寨警觉,敌人意图偷袭的计划尚未开始就宣告失败,这些亡命徒将满腔怒火发泄在突然杀出来搅局的三个年轻人头上,一直跟着他们穷追不舍,急于除之而后快,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真正使命。
在热兵器时代,干掉三个敌人花不了多少时间。但山顶上带队的领头者却渐渐感到不对劲,随着时间的流逝,战斗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很快结束,相反他手下的人却在不断减员。几次交火中,他们已经观察发现对方只有三个人,没有重火力。但这三个对手就像水田里的泥鳅,无论如何也堵不住围不死,稍不留意还会转过头来狠咬一口。对方的反击精准狠辣到了极致,每一次攻击都恰好打在己方兵力部署的最弱位置,这似乎已经不能用熟悉地形来解释了。
这些被选入偷袭部队的人都是自由联盟中的精锐,无论战术素养还是胆色都强于一般人,但是他们始终无法围住前面逃窜的三个敌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涌上这些人的心头,愤怒渐渐被不安取代。
“停!不能再追了,这三个人有点不对头。”当头儿的果断阻止了手下人继续追击,这已经是第无数次尝试,前面的每一次尝试都以失败和减员而告终。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要联络山下的友军,但通话器里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呼叫。这位头儿知道大事不妙,二话不说带着人立刻往山下撤,不过他们没跑出多远,原先被他们追逐的那三个人居然扭头反追上来,缀在屁股后面不停放冷枪。
就这样纠缠到半山腰,那头儿终于看清下面己方驻足的树林里正在上演一场混战,而这场混战已经接近尾声,乱七八糟的尸体横躺在灌木丛中。他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山下的友军为何如此不堪一击,这不是他们原先商量好的计划,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山坡上碎石翻落发出哗啦响动,一行人转过头来,惊诧地发现一只蜘蛛形怪物挡在他们面前。这是一只纤细的多足机械怪物,暗灰色的外壳看上去并不起眼,但却充满了诡异的震慑力。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有点慌,仓促中朝这怪物开枪打了一梭子弹,叮当脆响过后那怪物的外壳完好无损,这可是不到二十米距离的自动步枪点射,足以贯穿大多数国家的制式军用头盔,可却无法撼动那怪物分毫。
蜘蛛怪往前连蹿了几步,虽然一步比一步大,但它的动作轻盈至极,仿佛在空气中舞蹈的蒲公英。不少人被这东西表现出的优雅惊得目瞪口呆,差点没注意到它扬起的前足肢闪电般插入刚才开枪那人的胸膛,受到攻击的人一声不吭倒了下去,他的肢体抽搐着,他的鲜血流淌在岩石上。
曾经有传言说过,十里铺这边有一种奇怪的机器人,当时没人把这个传说当回事,现在他们却在颤抖中后悔莫及。
“咣当!”第一支枪掉在地上,接着是第二支和第三支,然后是很多支,直到全部。
看着被炸开一道豁口的寨墙,安秉臣感到既疲倦又憔悴。他连夜带兵出击,转个大圈又绕回来,一夜不见十里铺就变成这副模样。留守的田建明和纪友贵全都重伤昏迷,田老头被崩飞的墙石砸断左腿,纪友贵因为枪榴弹爆炸的冲击波受了很重内伤,民兵们死伤十多人,危急时刻如果不是那位勇敢的村委委员小何跳出来主持大局,这座村寨恐怕早已化作燃烧的废墟。
“你叫什么名字?”安秉臣竭力放松脸部表情,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村委委员小何。
“何昌发。”小何杵着打光子弹的步枪回答,生死边缘的锤炼让这个年轻人的目光流露出无所畏惧的宁静。
“你立了大功,还有那些站在墙上战斗的民兵,你们都是保卫十里铺的英雄。”
“我们保卫的是自己的家,十里铺不能再有第二个钱麻子。”小何的语气很坚决,看样子是吃过不少钱麻子的苦。
“光保卫远远不够了,你看,人家把手都伸到寨墙下来了。”安秉臣审视着从山上押下来的俘虏队伍。
解决树林里的敌人后,他让身边唯一的那只卡鲁上山协助林子风,没想到对方很识趣,剩下的三十来人当场丢枪投降。相比之下,树林里的敌人死伤惨重得多,冲上去肉搏的民兵们因为过于激动乱刀砍剁杀了不少,最后留下的俘虏仅有二十人左右。
这些人的组织纪律性和单兵战斗力远非寻常土匪可以比拟,他们的战斗经验也相当丰富,看样子经历了不少血与火的考验,如果不是安秉臣手里有逆天王牌,如果不是林子风等人正好巡逻归来,估计十里铺很难摆脱城破人亡的悲惨结局。
从山上押下来的俘虏与山下的合在一起,都聚在寨门外的空地上。这些人虽然被俘,脸上却没有多少颓靡之色,眼中满是对十里铺民兵的不屑。他们的身体虽然被俘,但心却没有放弃抵抗,时刻在寻找着反噬的机会。那个从山上押下来的头儿双臂倒剪被捆着,他昂首挺胸看着墙上的巨大豁口,不知在想什么。
安秉臣等人靠近的脚步声惊动了他,这人回过头来瞪着走在最前面的安秉臣,一口地道的东北腔:“你们他妈的知道我们是谁不?”
安秉臣脸色一沉,从旁边的纪友富手里夺过一柄做工不怎么好但却异常沉重的土制砍刀:“知道,你们来杀人、强奸、抢劫,我们怎么会不知道你们是谁。”最后一个字吐出的同时,他手里的刀带着银光忽地挥了出去。
那人眼中一惊,想往后退却晚了,情急之下只能缩头往下蹲。大砍刀来得太快,斜斜朝着脖颈斩去,因为那人的闪避动作略微失去准头,锋利的刀刃话过耳际到嘴唇一线,沉重的刀身带来的巨大动能轻松劈开了这家伙的脑颅,没有实现完美的斩首,只是把半个脑袋砍了个粉碎,红的血和白的浆喷得到处都是,刀背上还镶着两颗断牙。
看着倒下后依然抽搐不已的尸首,安秉臣低声道:“你他妈知道我们是谁不?”周围的俘虏个个面如土色,直到这时他们才老实了,一个个把脑袋垂了下去。
“大哥,我们打过很多仗,能帮你杀人!”有个声音大的站起来亮出自身的存在价值。
安秉臣丢下大刀,随手抽出腰间的雅利金手枪,砰的一声,那人胸口中弹向后栽倒。
“什么时候让你开口说话了?都跪好,乱动的,死。”安秉臣的话音里没有一丝焦躁的情绪,但听到这声音的俘虏们全都不寒而栗。
露西亚军三路并进,攻入东北地区的左翼部队占领东三省后也停止了推进,露军击溃国防军后以或明或暗的方式扶植建立了多股武装势力,并蓄意纵容这些势力相互火并杀戮,意图让那片肥沃的黑土变成混乱的地狱。自由联盟就是这种背景下迅速崛起的一支独立武装组织,自由联盟拥有上万善战精锐,首领燕沧海政治意向不明,他们今天袭击露西亚人的车队,明天又搞国防军的补给站,为了粮食和武器随时会和任何人翻脸。
燕沧海的自由联盟士气高装备好,收拾普通土匪绰绰有余,但正面对上拥有空中火力支援和卫星侦察手段的露西亚人却屡战屡败。经过多次不堪回首的惨败,燕沧海发现向北开拓地盘的空间不大,那个方向是露西亚人严密控制的区域,山头林立的各系武装势力也让他无法插足,于是他决心南下发展,一片混乱的京畿之地正是自由联盟大展抱负的舞台,这支一百二十余人的人马就是派来探路的先锋队。
q市是从山海关入关南下的必经之地,这里的五万驻军显然不好惹,带队的几个头目商量后选中了南山下的十里铺,这座村镇远离q市,距离铁路和公路主干线很近,往东还濒临海岸线,确实是最好最隐蔽的前哨基地。因此这伙人直奔着十里铺而来,他们原计划夺取镇子后屠光附近村民,将这座小村变成自由联盟的秘密基地。
听完这些后,安秉臣的目光停留在寨门另一侧堆放的缴获战利品上,在各种武器护具和弹药包中铺着一块塑料布,上面散放着一些小纸盒子,看上去像是药品。
“那是什么?”
“他们服的药,准确地说,是刺激神经的毒品。这些毒品可以刺激人体加速分泌肾上腺激素,同时降低缓解痛感神经的工作效率,让他们动作迅捷,悍不畏死。”蹲在塑料布旁正在察看纸盒内说明书的卢长安抬头解释。
“原来如此。”安秉臣长叹一口气。这次战斗给他的教训很深刻,十里铺作为一个重要的据点和仓储中心居然没有设置常备侦察防御系统,尽管他拥有强大的星网侦测和四元相位扫描优势,但却依然让这股敌人摸了进来,还对十里铺造成严重伤害,镇内如果有零号机体或者卡鲁常驻,战斗结果肯定会大不一样。己方民兵的实战经验严重不足,仓促训练之后的战斗素质仍然良莠不齐,他需要一支独立于任何营地的机动作战部队,依靠卡鲁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战斗本来也不是这些机器人技工的本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