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的物件,有了缺口,品相差了,黯淡半分。」
皇帝把乌金釉放在膝上,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眼睛眯起,直直盯着淮宵。
「你说,缺了口的物件,朕是命人毁掉再造一件……」
淮宵这时,后背已起了汗来,牙咬得死紧,胸膛的剧烈起伏还不太明显。
「或者,有另外的好法子?」
「回陛下,缺口瓷器虽有不足,但陛下手中乌金釉胆瓶乃天下无双。」
淮宵作揖,身子已然跪了下来,一股灼热入侵双膝,也只得忍了。
他朗声道:「陛下称此物,由陛下亲自监造,长年久伴。可谓匠心独造,物尽其用。」
皇帝冷笑一声,问他:「何谓物尽其用?」
淮宵闭上眼来,深吸一口气,又睁开双眼,抬头看皇帝。
「回陛下,瓷瓶本身最大用处在于盛酒插花,后来才发展为观赏之物。若是本身用处还在,便仍旧大有用处。」
这番话讲完,何等寓意,淮宵心中已然明了。
他只是低着头,静待皇帝发话。
跪了约摸两刻钟后,淮宵觉着双膝剧痛,都似跪出了烧疤,滚烫灼人。
皇帝的手指敲打着扶手,缓缓开口。
「淮宵,那完好的霁蓝釉,朕赏你。」
他将乌金釉抬起来,放回那堆瓷器中,笑道:「这缺了口的乌金釉,朕留着。」
淮宵临走时,行了礼,尽量站直了身子走路,掩饰膝上痛楚,步伐坚定,一步一步,离了那御书房。
太子的马车已在宫门口候了多时,淮宵穿过宫中广场,穿过好几个偏殿,从东华门出,才看到熟悉的身影,还未走到,便是跪了下去。
方故炀一惊,跑过去将淮宵抱起来,圈入怀中。
淮宵手扶着膝盖,低声唤他上车去。
刚上马车,脱下鞋袜,方故炀捞起淮宵的长裤,褪至双膝,便看到灼目的烫疤,心下钝痛,似被活活生烤了一番。
淮宵却仍作轻松,还在笑着,催促着府上车夫快些。
雪路颠簸,方故炀干脆抱起淮宵,取了链索,飞身上马,一路狂奔回府。
那日,方故炀胯下马儿踏下的蹄印如片片梅花,烙于雪地,深浅不一。
也好似烙在马上人的心上,片片入骨,疼痛万分。
「你父皇,还是没变。」
包扎好了双膝,觉着痒痒,抬手去挠,却被方故炀一手给打到了一边儿。
淮宵眼珠滴溜溜转,话锋一转,惹来方故炀一个凌厉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