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捷伸手拭了拭面上的雨水,又踱回棺下,见那怪人又似在沉沉睡着,站在那里想了一回,他又坐在那人身侧。
坐了一会,雨势渐住,天色也将亮了,那怪人仍无动静,辛捷渐渐不耐,忖道:“万一此时有人走来看见,岂非又是笑话。”
晨曦微明中,辛捷看见江边果然有人来了,似还不止一人。
他目力特强,远远望去竟然全是女子,其中四人抬着一物,像是轻轿之类的东西,另一个女子走在前面,却空着手。
辛捷心中又暗地叫苦,试想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与一个衣衫楼楼的花子,在如此清晨,并肩坐在地上,被人见了,成何体统。
他心中正自打着鼓,却见那为首少女用手向自己所坐之处一点,面上似有喜容。
他更是奇怪,自己和这少女素昧生平,这少女怎会指点着自己,难道是在笑我这种情况的滑稽,但一个少女似也不应如此呀。
正文第02章(2)
那少女穿着翠绿色的衣裙,云发高挽,在此微明的晨曦,望之直如图画中人,辛捷不觉得痴了。那少女越走过近,而且根本就是冲着辛捷所坐之处而来,后面另四个少女似是奴婢,一人一角抬着一只软榻。
辛捷实是如坠五里云中,越看越觉奇怪,那知更奇的是那少女竞走到他的面前,口角一扬,浅浅一笑,盈盈向他拜了下去。
辛捷被这一笑,一拜,弄得不知所措,慌张地站了起来,怔在那里了。
后面那四个奴婢状的少女,也冲着他一拜,但却跪在那状似丐者的怪人面前,将那怪人平平抬了起来,放在那软塌上,那怪人微一开眼,四顾了一下,又沉沉睡去了。这一来,确是使辛捷更为迷惘,他茫然望着那少女,那少女又是盈盈一笑,辛捷连忙一揖到地,说道:“姑娘……”但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却张口结舌地再也说不下去,皆因他根本不知道这少女是谁,也不知道这少女和怪人之间的关系,为何领着四个婢环来抬这怪人,更不知道这少女为何对自己一笑。如知那少女见辛捷的样子,第三次又盈盈一笑,这时阳光初升,辛捷原是苍白的面庞,此刻竟隐隐泛一丝红色。
那四个婢环将那怪人放在软榻上后,又一人抬着一角、抬着软榻向来路走去。
少女美目一转,突地娇声说道:“家父多承公子照应,贱妄感激得很,今晚贱妄略备水酒,在敝舟恭候公子大驾,聊报此情。”
说罢又深深一拜,转头走了。
辛捷更迷惘了,他再也想不透,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女,竟是那丐者的女儿,他更想不透为何这少女请自己到舟上饮酒,又说自己照顾了她的父亲,难道这丐者真是她父亲吗?即使这丐者是她父亲,自己也未照顾过这丐者呀。
何况她的船是哪一条呢?江边上有许多船,又怎知哪一艘是呢?自己即使有心赴约,但也总不能条条船都去问一问呀。
这许多问题在辛挺心头打着转,他自语道:“奇遇,奇遇,的确是奇遇,这少女美得离奇,也怪得离奇,这番倒是给范治成说中了。”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拍前额,忙道:“我真是糊涂,那范治成看来知道这怪丐的底细,今日回去,我一总问他,不是什么事都知道了吗?”
于是,他暂且将这些问题抛开,整了整衣衫,向仍在江边等着自己的渡船走去。
但船至江心,辛捷望着浩港江水,心思仍然紊乱得很在石室中的十年,他习惯单调而枯燥的生活,习惯了除却武功之外,他不去想任何事,但是此刻他离开石室踏入江湖只寥寥四、五天,已有那么多事需要他去考虑和思索了。
梅山民交给他的,是一件那么困难和复杂的任务。
十年前的惨痛的回忆。他也并未因时间的长久,而有所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