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天生没心没肺,还是放弃之后更洒脱了,辰霄在天玄道宗的生活不可谓不惬意,甚至重复起了他当年的老路子。
早上逃了讲经去后山闲逛,上午装模作样的练剑,午后昏昏沉沉的入定,到了傍晚,再去蒲玉的院子里点个牟,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这日辰霄照例到蒲玉的院子,这院子辰霄熟悉得很,因为本来就是他的院子,蒲玉大概因为什么原因,在他走后搬了过来。
辰霄驾轻就熟的走到辰霄住的房间门外,对着门敷衍的作揖,朗声道,&ldo;弟子肖霄,给师尊请安。&rdo;
肖霄是蒲玉给他起的名,古怪至极,他懒得细想,爱怎样怎样。
&ldo;进来吧。&rdo;屋内传来蒲玉的声音,低沉悦耳。
辰霄微愣,往常都是让他自去,今天怎么唤他进去?
不过辰霄也不愿意多费神思,蒲玉让他进去,他便进去。
辰霄推开门,屋内的摆设跟以前一模一样,甚至连墙上挂着的几件武器,都是自己以前惯用的。
&ldo;师尊,叫我有什么事么?&rdo;辰霄的语气很随意,轻松自在。
蒲玉背对着辰霄,坐在蒲团上,刚刚大概在静思。
&ldo;你入门有一个月了,都学了什么?&rdo;蒲玉淡淡的问,不知道怎么的,辰霄觉得他的语气异常疲惫。
&ldo;学活着。&rdo;辰霄随意道。天玄道宗教的东西,他已经不需要学了,他现在要学的,就是怎样以这种身份活着。活得不苦恼,活得不怀疑。
蒲玉轻笑一声,转过身来。他的脸色苍白得厉害,嘴唇甚至有些青黑,眼白中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竟有一丝可怖。
&ldo;过来,我看看你。&rdo;蒲玉对辰霄招了招手,示意辰霄过去。
辰霄毫不掩饰的露出惊讶的神情,瞪着一双圆眼睛看蒲玉,&ldo;你怎么变成这样。&rdo;
&ldo;要叫师尊。&rdo;蒲玉温和的纠正辰霄。
辰霄扬了扬眉,喊了一声师尊,走到蒲玉身前。没等蒲玉伸手摸他的头,先就伸手去摸蒲玉的脸,&ldo;师尊,你的脸好冰啊。&rdo;
&ldo;过一会儿就热了。&rdo;蒲玉不甚在意的说着,摸了摸辰霄的头,&ldo;活着,感觉如何?&rdo;
&ldo;不太好,所有我重要的人,都不在了。&rdo;辰霄说着,撇开了眼睛,不再看蒲玉。这个他最重要的徒弟,也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
&ldo;是么?那我们师徒倒是一样了。&rdo;蒲玉放下手,苦涩地说。
辰霄悚然一惊,猛得看向蒲玉。此时的蒲玉却没有看他,眼神转向了墙上的一副字画。那是他闲来无事随手画的,缭乱的线条,极度写意的风格,只有蒲玉能看出来,画得是那条他常跑去戏玩的山涧。
辰霄突然觉得嘴里有些发苦,他其实没有资格谴责蒲玉的改变,一切都是他做错了。
他将蒲玉推上掌门之位,以为给蒲玉安排好了一切,然后抱着殉道的决心,慷慨赴死。却不知道,对蒲玉来说,失去他,就等于失去了全世界。
辰霄也是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才明白,蒲玉之于他,他之于蒲玉,恐怕早就不仅仅是师徒那么简单了。
两个相知相依几百年的岁月,爱意早就根植于心,只可惜他愚蠢的以为那只是对徒弟的怜爱和宠溺,根本没有在意。直到蒲玉背叛他,选择了万恶,他才明白,一个人的离去,可以带走整个世界。那一刻,他甚至不那么在乎他的责任了,一切都变得无所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