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关门,回去了。
他没有来。他或许永远不会来了。
临回家,我隔着玻璃看着那只旋转木马音乐盒子,看了一会儿我也走了。
第二天是一个雨天。又一个雨天。
一个金发少妇走进来要买那只木马音乐盒子,我说已经卖出了。“还有同样的吗?”她问。“没有,太太,对不起。”我说:“看看别的好吗?”我几乎强逼性的令她买了一只布娃娃。
老板娘看着我,她说:“你是个好售货员,该去吃午餐了。”
“我在这里吃,我带了三文治。”
“昨天你也没出去吃。到公园去,那公园的空气对你有好处。”她扬扬手。
“是,许大大,你越来越像我母亲了。”我说。
她看着我,“你在等一个人,是不是?”
我的脸红了,几乎是马上红的。我以为隔了这些年,已经是既老又辣了,谁晓得心里的事,被旁人一眼就看了出来。我不响。
“但是等谁?”老板娘问:“他为什么不上你家去?是几时发生的事?我也是一个寂寞的人,我很多事,但你不必回答我。”
我不响,还是不响。我想这件事情根木是笨得离了谱的。像我这种年纪,怎么还可以做这种笨事呢?
老板娘开口了,“我喜欢中国女孩子,因为她们还懂得脸红,因为她们会懂得等候,因为她们有时维持静默。”
我笑了,“谢谢你。”我说。
我还在等,等那个长睫毛的男孩子来这里,但等了一个礼拜,他没有出现过。我有时候把音乐盒子取出来,上了链子,听它叮叮咚咚的奏“许久许久之前”,我会微笑。
他一定会来的,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这首可爱的歌。
他来了,时间不大对劲儿。我与老板娘都忙,来了一批游客,什么都想看一看,什么都不想买。我蹲在地下,一头大汗,他来了,我没看见他。老板娘轻轻的推我一下,说:“你等的来了。”
“什么?”
“他来了。”老板娘重复一次。
我抬头看见了他,我的欢欣是莫名的。我太高兴了,我把手中所有的东西都扔回纸里。
他的眼睛在微笑。大大的蓝灰眼睛,美丽的眼睛。
“你好?”我问。
“很好,你呢?”他也问!“你还在这里?”
“是的。”我笑,“还在这里。”
老板娘在旁边说:“当然她还在这里,不然你看得到吗?”
我的脸又红了,一定是因为店里人多,热的关系。
我跑到橱窗把音乐盒子拿了出来,我递给他,“我留给你的。”我说:“七十五便士。”
他看住我很久。“我──”
“你得付钱啊。”我说:“我为你留了一个星期了。”
“事实上我不是为了它而来的,我也想来看看你。”
“七十五便士。”我的脸火辣似的熨,但是我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