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两个男人,存心将木箱搬起得很高,企图报复地重重地压在她背上,
将她压趴在几个男人面前。幸亏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这时走来并看出了他们的企
图,当木箱还没有压在她背上之前,伸出一只手用力在箱底托了一下。否则,她
是一定会被压趴在地的。
和她如今的体重差不多相等的重量,仿佛一块由千斤锤锻成的铸铁,压在她
的后背上了。这一次,她竟挺住了。她反臂用双手扳住木箱两角,腰弯得更低了,
她的身体被压得像一把曲尺。她觉得,木箱中装的不是机床的笨重部件,而是铅
水,从她的后背上,浇注到了她的两腿中,并且立刻凝固了,使她的两腿不能朝
前移动半寸。
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她背负着那木箱,一动不动。
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不安地说:&ldo;实在不行就快甩下吧,别逞强。&rdo;
她觉得一股股血液涌到脸上,凝聚在脸上,停止了流动。她一阵头晕目眩。
水泥地面倾斜了。
货车开走了。
她在心中对自己叫喊:&ldo;徐淑芳,徐淑芳,你不能被压倒,你朝前走啊你!
……&rdo;
她的两腿却还是迈不出去,它们开始发抖了,它们的支撑力达到了极限。
她恨不得从自己胸前立刻再生长出两条腿,支撑住自己马上就要被压垮了的
弯平了的身体。
她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匹牲口,或者一张四腿带轮子的桌子!
她觉得她必须从口中喊叫出某种声音来,以减轻压在背上的实际无法减轻的
重量。
&ldo;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rdo;多么奇怪啊,此时
此刻,竞真有一个声音,在对她念这段&ldo;最高指示&rdo;。像是她自己的声音,又像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像是有一张嘴贴她耳朵念着,又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时
有时无地飘过来的。那是一种絮絮叨叨的,老太婆的呓语般的声音。其实她什么
声音也没听到,那声音纯粹是在她的幻觉之中产生的。那是肉体在重压下发出的
无声的呻吟,是绝望了的意识在崩溃前发出的可怜的寻救的呼号,而绝不会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