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刘爱英值日,主厨还是她。翠绿鲜嫩的荠荠菜捋顺了,放案板上合着蘑菇切碎,锅底烧热后滴上几滴辣椒油,把野菜蘑菇下锅翻炒。江秋月看了眼她拿出来的辣椒油玻璃瓶,还有大半瓶呢。当时她打开后吃了没几次,之后刘爱英话里话外暗示,正逢她生病上不了工就贡献出来当做伙食费了。虽然那段时间她也没吃多少集体饭,基本都是消耗自己的存粮。此后,这瓶辣椒油就被知青们当做宝贝放在灶房高高的橱柜里,防止老鼠偷吃。一般吃大餐或者干活时调凉菜才会用,其他时候做饭还是原来干巴巴没油水的老样子。因此,现在还剩余很多。不知道李永红吃着她的东西的时候有没有想起她的好,会不会良心不安?应该不会的。江秋月低头用力擀起圆圆的面皮。有些人只看得见别人有的她没有,记不住好心好意。嗞啦一声,刘爱英把蛋液倒进了锅里,跟野菜搅拌翻炒,渐渐凝固成型。声响打断了江秋月的沉思,她闻着空气中飘散开的香气,不由馋了。“香吧?”刘爱英得意一笑。她一边将野菜炒鸡蛋翻炒出花儿来,一边还有余力顾到锅底的火候,灶上的手艺没得说。江秋月笑起来,给她竖起大拇指。刘爱英忽然伸头看了看外面,见灶房外面没人。迅速勾出来一点搁碗里放到案板里边,示意江秋月尝尝。她自己也没亏待了,翻炒间顺手塞一嘴巴。两人默契的偷吃一点,谁也没点破。不过新鲜出锅的野菜炒鸡蛋确实香,尝了一口更饿了。江秋月想起来她空间里还存着许多速冻水饺,以后要是自己住一屋开火了就煮来吃。万幸空间能保鲜,进去什么样出来什么样。馅儿做好后,饺子皮同时完成了,接下来包饺子很快。刘爱英把江秋月赶出灶房去休息,她自己不花多久就把饺子包好顺利下锅了。饺子虽然包的多,但人也多,分下来一人七八只,权当尝尝鲜。好在还有饱腹的主食野菜团子,掰碎泡在汤里跟饺子一起吃同样香喷喷。看男知青们的反应就知道,一个个端着碗蹲在院子里唏哩呼噜,脸都埋在碗里了。陈中华见此笑开,随着天气变暖草木茂盛,山野间能吃的东西逐渐多起来,即使煮草吃也饿不死人了,知青院总算又熬过一年。男知青们很快吃完,有的去院子里那小块菜地上拔草浇水,菜苗长得脚脖高。江秋月之前试种下的土豆在一场春雨后冒出了小苗头,如今一排排的迎风招展着。同样有男知青在里面小心翼翼一一拔掉杂乱冒头的野草。江秋月种下就不管了,自从长出来后他们比她还高兴,一个个轮流去伺弄,比在田里磨洋工用心的多。赵美丽吃饭都是让李永红端进去的,坐在炕上把饺子吃了。野菜团碰都没碰,她那份赏给了李永红。江秋月默默看着不做声,嘴里的饺子感觉比火车上江母准备的鸡蛋馅儿蒸饺要香多了。或许是蘑菇很鲜?吃完饭,林文清碗筷一撂,抹抹嘴巴出门去,估计又是去找高云梅。赵美丽正小口吃米糕,抬头看了一眼林文清斯文潇洒的背影,开始跟江秋月打听他。她大概知道了两人是同一时间一个地方来的,还以为她跟林文清认识。男知青那边起初或许也那样认为,但是来到之后两人私底下交际很少,跟其他人关系一样,所以渐渐都发现他们其实不熟。江秋月更是跟刘爱英明确说过,两个人只是在火车上偶然遇上的面子情。只有李永红不了解真实情况,把自以为是的消息透露给赵美丽了吧。“我跟他不熟啊,只知道他也是京都来的,手里散漫大手大脚的不会过日子。”江秋月喝下一口饺子汤,扯起笑容回道。李永红坐在炕头下,听此眼睛亮了亮。赵美丽眨眨眼睛,回以温婉的笑意,其实眼中明晃晃的鄙视,傻子都能看得见。她鄙视的不是林文清,而是江秋月的眼光。认为江秋月虽然从京都来,但估计家庭条件不咋样,目光短浅,看不出林文清通身富贵之家才能将养出来的气质。平民百姓,赵美丽是不屑于结交的。比如,刘爱英江秋月等人。至于赵向东、李永红,说是同志朋友,倒不如说是她使唤惯了的仆从。如果江秋月听到她的论调,估计会问:柳和平同样是平民百姓泥腿子啊,你还不是巴巴凑上去?这种人就是高高在上的利己主义者,一旦身边的人出了什么事,他们会立即划清界限,冷漠以对。李永红之后出事时,充分验证了这一点。暴风雨来临(三合一)眼见从江秋月那里打听不出什么,赵美丽转头继续悠悠然吃着米糕喝着茶。就像她坐的不是土炕,而是茶楼上精致的包间。江秋月举起碗遮住抽搐的嘴角。一点茶沫子有必要装的跟品西湖龙井似的吗?话说她貌似存有真的龙井茶,还有丝绸呢。下午时,李永红坐在西间门口缝衣服,时不时望向院门,可惜林文清在外边浪的不到饭点不回来。她那有贼心没贼胆的小心思,江秋月从上次供销社回来后就发现了,就看她怎么从高云梅手上把人偷偷抢过来。不过,她大概没什么机会了吧。片刻后,李永红缝好衣服,左挪右挪坐不住,起身拿个篮子悄悄出了门。男知青都在东屋歇觉打屁侃大山,能不动就不动,节省力气和粮食。李永红走时不出声,陈中华没发现她出门,更不要说安排男知青陪同了。赵美丽肯定是发现了,但是一直被人保护得很好的娇小姐哪里知道现实的黑暗啊。只是出个门而已,挎着篮子去采野菜了吧,能出什么事?赵美丽没吭声,江秋月当做不知道,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她送还的那份大礼,希望李永红能承受的住。李永红出门顺着村边的小路朝高家的方向走。农闲时候,村里人要么去山林间寻摸吃的,要么待家里躺着省口粮,就连小孩子们都跑到山脚下扒拉甜草根去了。路上见不到人,李永红急走几步,远远望见高云梅家青砖混合土坯建的房子。恰逢此时,林文清和高云梅开门出来,两人并肩走来,说说笑笑好不和谐。李永红内心突突一跳,身子一矮躲进旁边的灌木丛后。高云梅是送林文清出来的,两人站在门口说话。李永红透过草叶缝隙仔细打量那人,两件套的夹克衫搭配蓝灰色喇叭裤,脚上一双布鞋鞋底都用的塑料鞋底。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城市里的文艺青年贵公子,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那两人聊到热络处,林文清替高云梅抿了抿被风吹乱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票子放到她手里。目测有好几块钱呢。李永红眼睛热了热,抓住灌木枝的力道死紧。如果说在之前她对村里青年领头羊柳和平暗自倾心的话,那么现在她觉得有身家有实力样貌风度同样不差的林文清更是撩拨着她的心尖儿。谁不想吃好喝好被人宠着?谁不想去国营饭店想吃啥点啥?谁不想有票有钱花?李永红想想想,时刻都想脱离乡下吃不饱穿不暖的困境。她插队那么多年了,青春虚耗,一晃已到二十六岁的年纪。以往二十出头的时候不是没有人给她说过媒,但对象要么是乡下泥腿子要么是穷得自个都养不活的男知青。李永红都不满意,她不甘心嫁给农民而下半辈子耗在地里头,又不想嫁给穷知青再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