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被录取了,二本的一个学校,一年学费加住宿大概六千多。&rdo;席君突然轻声说。
梁净刚想开口,席君接着说下去了。
&ldo;你知道当我跟她说我被录取了,她说什么了吗?&rdo;
她是指……母亲吧。
说了什么梁净不知,但她的话肯定伤了席君的心,梁净犹豫着问,&ldo;她……说什么了?&rdo;
席君最终还是没能将自己的心事说出口,她只是一个劲地默默难过,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地浮现当时的情景,在心里倾诉。
她说&lso;哦&rso;,只说了一个哦,一点表情都没变,甚至连我考上了什么学校都没问。我真的觉得很奇怪,平时连我什么时候吃饭都要管,而到了填志愿选学校却大提&lso;民主&rso;,当初选文理也是这样,完全不管,现在没考好就说我活该当初不选文?要是我的决定你都不满意的话,你就直接告诉我要要怎么做就好了呀!我当时就觉得自己被泼了一桶冷水,让我觉得我的激动仿佛就像个傻子一样!如果我的存在真的让你那么难受的话,当初就请抛弃我吧!那样除了生命,我就不欠你什么了。从小到大你只会对我埋怨,只会指责我不对,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有做过哪怕一件令你满意的事情吗?我相信没有,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是不满意的。当我认真地想询问你的一件的时候,你有哪一次认真回复过我吗?你不是说不管我考成什么样都没关系吗!现在呢,现在你只会怪我不够努力,在你眼里怎么才算努力呢?考上一本吗?啊啊啊啊啊啊!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不是说好了不再对他们投注的么,为什么要感到难过……都说都长这么大了才自杀,真是不孝,那么我怎么样才算孝呢?我活着不是给你带来更大的负担吗?不论是心理的还是物质的,这是一项长期亏损的投资啊,我什么都不会,即便出来工作了也未必能还上啊。及时停止不应该才是最好的选择吗,在没有投入更多之前……人不应该都是这样的吗?反正任何伤痛在时间的催促之下都会消失的。
真是糟糕透了!真是糟糕透了!为什么我要是这样一个人!好痛苦好痛苦,真的好痛苦。不是我的错,真的是我的错吗,都是吗?啊啊,我出生了,真的很对不起。
回忆停留在席君的眼泪,那些说不出来的话、道不出来的苦,梁净都无从得知,她只能感受到席君难过的情绪,那些心底里的东西永远只有自己才会理解,就像梁净的痛苦也只有梁净才能明白,外人是无法明白的,特别是当他们只看到你的生活条件和遭遇并不算太糟糕的时候,你和他们诉苦,他们只能站在理性和道德的至高立场上指责你矫情,这个世界上比你更惨的人多了去了!有些甚至连饭都吃不上!
但梁净认为此二者本质上是有区别的,并不是说物质匮乏就会痛苦。真正的痛苦是源于内心的,内心的冲突才是痛苦产生的根源,而物质并不是。生活的路走错了,是可以改过自新的,而心灵的道路偏了则一辈子都难以矫正。况且,当一个人在生存线上挣扎的时候,其生的本能早已远远高于其他一切,包括死的本能,以至于他除了求生求活,可以罔顾一切。
境危者,居危而思安,除非实在思而不得,否则他会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lso;安&rso;。
心危者,万物皆危,只有当他自己矫正过来时,生活才会有希望。
第11章第三章(五)
那是一条黑色画笔涂鸦的道路,道路弯弯曲曲,在白茫茫的背景下向着无限蔓延,道路的尽头伫立着一座大门,漆黑而肃穆的大门。她手握着木钥匙,然后推开了大门。
第一日,某年九月,高中二年级
南方初秋的天气如深夏,人在太阳底下站着感觉都要蒸发。
此时爱博中学门外围了一群人,或者说一群记者,即便是这样的天气,他们顶着烈日的暴晒堵在学校门口,为的是能够成功采访到学校的校长或领导。
校内的孩子们显然没有被吓到,他们充满了好奇心,纷纷往人群方向张望,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
梁净站在五楼的走道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校门口,忽然间她的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席君自杀了!
她咽了咽唾沫,右手颤抖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给席君发了条消息,无人回复。
给她发qq消息‐‐无人回复。
给她发短信‐‐无人回复。
最终梁净的拇指停留在了手机拨号上,良久,拇指移到了锁屏键上按下,然后将手机揣回了裤兜里。她终究还是没能将电话拨出去。
&ldo;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那么多记者?&rdo;同在围观的同学在讨论着。
&ldo;不知道啊!早上都没见着。&rdo;
&ldo;你们不知道吗?听说上一届高三级有人自杀了,因为没考好,心理压力大,承受不了。&rdo;
不是的,她才不会因为这种理由而自杀。席君的自杀并非是激情的,她从来不会做那种冲动的事情,这是反复挣扎、酝酿已久的抉择。
&ldo;不是吧!就因为这个?我还天天垫底呢!这心理素质是得多脆弱啊!&rdo;
&ldo;你懂什么,就是落差太大了才会受不了啊!&rdo;
&ldo;咦,我怎么听说是因为家庭原因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