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修消弭千万年,现有的古籍中,都说妖修,生性残暴,阴狠无情,人人得而诛之。
沈玉霏在梵楼“身死”以后,亦曾翻阅临月阁内,早已被他翻烂的古籍。
……字字诛心。
在人修的眼中,妖修不仅是仇敌,还是能一步登天的“天才地宝”。
他的梵楼,若在千百年前诞生,从皮肉到筋骨,都是上好的材料。
皮肉可以炼器,骨血可以炼丹,连神识都可以被秘术灌注在法器中,强行炼化成如今已经失传的“器灵”。
他寻不到可以让梵楼“生”的法子,却寻到了无数让他“死”的法门。
沈玉霏气得差点砸了合欢宗传承百年的博古架。
人修,妖修。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竟是如此大的鸿沟。
妖修肉身强悍,神识也不差,沈玉霏不是没想过,梵楼失去躯壳以后,神识尚在,但他以灵力探查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在合欢宗内寻到熟悉的气息——化身为黑蛇的梵楼,妖身的气息,与人身时全然不同,沈玉霏又如何会发现呢?
故而,沈玉霏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接受,梵楼已死的事实。
直到现在——
密密麻麻的黑色蛇影,伴随着扑向沈玉霏的梵楼,暗潮般涌向了放置在临月阁正中的长椅。
确切的说,是长椅上斜倚着的人。
沈玉霏五指一紧,残妆剑散发出浓郁的血光,七情六欲再次被抽离。
他抬眸,淡漠的眸子映出了梵楼的身影。
人修与妖修,向来不共戴天。
那个听话的梵楼,那个为他是从的梵楼,或许在恢复妖身后,再也回不来了。
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沈玉霏分不清自己看见梵楼后,心里翻涌沸腾的思绪里,喜大于悲,还是悲大于喜。
他只本能地反击,不允许自己露怯。
……他也从未胆怯过。
哪怕梵楼在恢复妖身后,将曾经的一切都忘却。
哪怕梵楼要与他争夺合欢宗宗主之位,他都不会退却半步!
沈玉霏身上战意骤起,剔透的眸子里燃起了漆黑的火焰。
这世上谁都不能左右他。
梵楼不行。
他自己也不行!
罡风眨眼间扑至面门,沈玉霏手中的剑芒落下,数不清的黑色蛇影却诡异地僵在了半空中。
“宗主……”梵楼亦僵在长椅前。
他单手捂着脸,指甲深深陷在眼角的蛇鳞中,像是要将那与皮肉黏连的鳞片,生生地扣下来,“宗主——”
梵楼嘶吼着弯下腰,另一只手也捂在了面前。
他“咚”得一声跪在沈玉霏的脚边,半条胳膊被残妆剑的剑芒穿透,粘稠的血滴滴答答地落了满地。
“宗主……”梵楼膝行至沈玉霏的脚边,将生出蛇鳞的面颊贴在了他的衣摆上。
浑身微
僵的成了沈玉霏。
“宗主……属下……属下不想逼你……”梵楼似乎想要将脑海中暴虐的情绪驱赶,手指顺着脸颊滑到了发间。
梵楼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嘶吼,“属下不想……不想逼你……求你了……”
梵楼在与妖修的本能抗争。
若是臣服于本能,他能对宗主做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