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曾教导,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万万不能慌乱,因为慌乱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容易把后续之事弄得一团糟。
曾经我对这句话似懂非懂,如今我懂了,却只能闷声吃亏。
昨夜心中慌乱行事匆忙,跋涉了一夜,好容易寻到家客栈,我又疲又倦正要点间房休息之时,突然发现自己身无分文。
自从嫁入剑冢之后,出则有人护送,入则有人陪同,看上有人帮忙讲价,买东西有人掏钱,完全不需自己动手,所以我竟把随身带钱袋的习惯给养没有了。靠,日子果然不能过得太腐化。
又前几日苏圣要死不死,剑冢诸人心情悲痛,皆是素衣素服,我只得随众,去了耳珰钗环等首饰,连簪子都换作低调的木质,所以眼下寻遍周身竟无多少值钱之物。唯有两件可以救急,一件是苏圣交给我的翡翠镯,一件是随手提出来的锋利锃亮的长剑。
剑圣大人床头之剑,定然不是凡品,或许能卖个高价。我拖着疲惫的脚步,行至最气派的一间当铺,将这把剑递过去,期待着对方开价。
谁知对方将剑细细观察一番,顿时变了脸色,二话不说扭了我就要送上山,说我竟敢偷盗庄主的佩剑来当卖。
我:“……”
原来这当铺是剑冢分治下的一方产业,表面上是当铺,实际上却是搜集情报传递上山,是一处暗哨。大爷的,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我好说歹说,百般辩白,最后平白把剑送了,这才得以脱身。眼下值钱的只有手腕上的这只翡翠镯。
想了想,又想了想,我叹一口气,将它收了起来。毕竟是苏沐母亲的遗物,不能看得太轻贱了。
又饥又渴又饿又累,脚底酸痛难耐,才走了一夜就这般不济事,还真是安逸日子过多了,连脚力都大不如以往。
此地距上阳谷尚远,非一两日可到。要想出个生钱的门路,赚些路费才是。
怎么能赚钱呢?
四下环顾,最终选中前方拐角处蹲着的一个邋遢乞儿。这乞儿大约七八岁,一脸污泥,眼巴巴地瞅着来来往往的路人,身前放着一只破碗,里面搁着三两个铜板,生意煞是寥落。
我扔了颗石子,引得他注意,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一炷香之后。
乞儿还是那个乞儿,不过他的姿势已从蹲变成了躺,而且平白多出一个姐姐。我将双眼揉得通红,瞥见有几位行人将过,便酝酿一下情绪,开嚎:“小弟啊,你千万不能死,爹娘还等我们回去。你若有事,我怎么向爹娘交代。呜呜呜呜,我苦命的弟弟。”
果不出所料,一通哭嚎引来行人围观。有人凑上来问,我便将编好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讲出来:什么跟着爹娘出门中途遇到匪盗,什么一家人跑散了又迷了路,什么弟弟突然病倒,危在旦夕,总之怎么惨怎么说。
数位好心人被我的故事打动,一边安慰,一边从腰间摸出铜板投入破碗之中,不多时就在碗中铺作小小一堆。有位一脸慈祥的大妈还塞给我一块碎银子和两个馒头,叹道:“姑娘,大娘就这些了,你拿去给你弟弟请个大夫。两个孩子流落街头,怪可怜的。”说着,又叹息一番,起身走开。
骗了她,我心中不忍,爬起身问:“大娘,您家住哪里?”
她停下脚步,笑着指了指:“就在村东头第二家。怎么了,姑娘?”
我吸了吸鼻子:“等找到爹娘,就把钱还给您。”
她忙摆手:“算啦,快点寻个大夫为你弟弟治病吧,别耽搁了。”
“哟嗬,这年头骗子还会还钱?真是长见识了。”一声戏谑自斜上方传来,有些熟悉。我抬头望去,见二层酒楼临窗,有一人水青道袍,冠带高束,摇着白玉杯正饮得开怀。他转身探出脑袋,瞧着我嘻嘻地笑:“莳萝姑娘,这就落魄了?河东河西换得也太快了。”
乞儿小弟躺得不耐烦,揉着眼睛爬起身,拉了拉我的衣袖:“姐姐,他是谁?”
“唰”地一下,围观众人立刻变了目光。
卧槽,你不好好装死插什么嘴!这下要惨了。
群众感受到了愚弄,群众愤怒了:“奶奶的,竟然是行骗!”说着抄了家伙就奔过来。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更怕回回把你往死坑的朋友。你大爷的云虚子,下次落到我手里,本姑娘定要揭你一层皮。
一手护着脑袋,一手拉着乞儿正要一口气冲出去。不料,刚跑两步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瓜皮,我不留神踩上,惊叫一声跌了个脸着地。于是瘦瘦弱弱的乞儿跑掉了,我搁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