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不负责任?一口老血,我恨不得冲过去踹上两脚。
正在我为此事万分纠结之时,七师兄突然闯了进来,手持一封信,惶急道:“师父师父,大事不好了。”
师父懒懒地躺着,不转身,翁着声音道:“出了什么事?天塌了?”
七师兄将信一递,嚎道:“六师兄昨晚走了!”
心上猛地一跳,呼吸都凝住了。我抢过那封信,展开阅去。只见上面写道:
师父师娘敬启:仇恨已了,莳萝将嫁,我无牵挂矣。少年时,曾慕古人泛舟出海旷达随性,而今弟子亦愿步古人之尘,扬帆海外,遨游天地。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得再尽孝于二老膝前,未能当面相禀,还望师父师娘见谅。
落款:上阳谷弟子宫千行顿首。
我拿着那封信,手抖得止不住,只觉天塌了一半。那个陪伴了我十年的人就这样离开了,不告而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不知是否还能相见。
心里难过得受不住,我捧着那封信蹲在地上,哭出了声。
师父叹了一口气,没有阻止我。七师兄伸手过来,似乎想要拉我,但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或许是我哭得太放纵,哭声太响亮。苏沐在外听到,不顾师父嘱咐闯了进来,慌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将信递给他,哭得哽咽:“六师兄,走了。”
苏沐接了信,将我护在怀中,拍着我的背,轻声道:“不怕不怕,阿萝,我还在,会一直在。”
六师兄离开之事对我造成了很大的打击,我将自己关在房中,许久不愿出去,也不想见别的人。我选择了苏沐,我知道六师兄心中会不好受,但我不曾想过他会为此毅然离开。我以为他放了手就真的能放下,我以为这十年来多是我单相思是我一个人的思慕,六师兄对我或许只是兄妹之情而已。岂料,我错了,大错特错。
苏沐劝不好我,只得请来师父。
师父隔着木门,敲了敲,缓缓道:“莳萝,坦白地讲,老六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些年他百般照顾你,当兄又当父,管内又管外,我看着都替他累。如今他能抛开这一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远比娶了你一辈子束在谷中束在武林中要好……”师父顿了顿,又道,“……得多。”
怒气蹭蹭冒上来,我一抹眼泪:“你说我是他的负担?”
师父道:“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我想了想,想起那天他拍着案桌说的话,怒道:“你那天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我犹豫一下,终究没往下说,毕竟苏沐还在外面,有些话着实不易让他听。
师父叹道:“此一时彼一时。人这一辈子很长,不能总拘泥于某一点,要有全局眼光有长远打算。”
我:“……说人话!”
师父自暴自弃:“反正都这样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语毕,啪嗒着拖鞋,一步一步转身走了。
苏沐守在门外,我背倚着门,靠在里面。两人都不说话,周围格外地静,静得几乎能听到院中的风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苏沐的呼吸重了又轻,轻了又重,许久,低声道:“阿萝,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如果要反悔,”他默了片刻,又道,“人,我替你找回来。”
我不信:“你怎么知道的?师父不可能告诉你。”当日房中只有我和师父,背后黑人一刀的事情师父怎么会自己讲出来?
苏沐的呼吸蓦地重了。许久,方道:“刚才还不知,不过,现在知道了。”
我愤慨:“你诈我?”
“是。”苏沐默了更久,再开口,鼻音颇重,“上阳谷距海有段距离,他此刻或许还在路上尚未出海。我马上去传剑冢急令,着人拦下他。想必不几日就会有消息,你暂等着,只是别不吃不喝,熬坏了身子,若他见了会心疼的。”
听着脚步声向外,越来越远,我心中忽地慌起来,似要失去很重要的东西。蓦地起身,猛然拉开门,我向着那即将消失的背影喊道:“我不是要反悔。”我咬了唇,又大声道,“六师兄走了,我很难过。我觉得很对不住他,因为我选择了你。”师父说得对,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不会因为别人的赞同或否定就有了改变。我喜欢他,选择他,不是因为别人曾多么夸赞他,而是因为他就是他。
苏沐停了脚步,转过身,遥遥望我。
明明是很远的距离,我却觉得那目光似乎就在眼前,就落在脸上,灼得人面庞腾起温度。
隔着狭长的距离,隔着葱茏树木的遮掩,苏沐不容置疑道:“阿萝,我们成亲吧,这个月就成亲!”